冯保离开坤宁宫。
但王安没有,因为感觉郑皇后有话对他说,而他也有话对郑皇后说。
“皇后娘娘。”
“你确定陆有德不会给冯公公赔礼道歉?”郑妙谨轻轻地问道。
“奴婢也只是断定。”王安小心翼翼地回道,“但依当时的情景以及陆有德的性格看,应该是不会道歉的。”
继而,王安又补充道:“不过,不知娘娘希望陆有德赔礼道歉否?”
“什么意思?”
“如果娘娘希望陆有德给冯公公赔礼道歉,那有办法;如果娘娘不希望陆有德给冯公公赔礼道歉,也有办法。”
“道歉与不道歉两者有何差别?”
“如果不加干预,陆有德十有八九不会给冯公公赔礼道歉,这样陆有德极有可能自己提出来戍边,而请求宽恕其他四人,冯公公的希望就能达成。”
稍顿了顿,王安接着道:“但只要娘娘稍加干预,相信陆有德也会硬着头皮心不甘情不愿地给冯公公赔礼道歉,这时候,如果冯公公不接受,的确显得小气,那结果陆有德就不用戍边。”
王安看了郑皇后一眼,又小心翼翼地道:“所以奴婢的意思是,看皇后娘娘是否想外放陆有德戍边。”
郑妙谨点点头,终于明白,原来王安绕了一大圈儿,表面上是将主导权交给冯保,但实际上是交给她。
最后还是由她来决定到底是否要将陆有德外放奴儿干都司戍边。
“你觉得陆有德是否应该戍边?”
“奴婢觉得没必要。”王安谨小慎微地道,“一来,弹劾谁是言官的职责,倘若因为弹劾首辅便惩罚他戍边,那以后谁还敢监察提意见?至于陆有德辱骂冯公公,毕竟属于个人恩怨。”
“第二,陆有德也只是弹劾攻击申先生的决策,并没有上升到其它层面,也没想着将申先生拉下台。而事实上,当陆有德看到万岁爷的旨意后,他立马儿走了,并未纠结半分,可见他对万岁爷还是相当尊敬认可的。”
“第三,奴婢知道申先生的确心里有虚,倘若果真将陆有德外放戍边,申先生心理压力更大。如今万岁爷有旨,只要陆有德不再闹事儿,奴婢觉得还是饶过他为好。毕竟万岁爷当初裁减机构时保留六科,肯定希望六科廊言官能起到监督检察的功能与作用。”
“但是他辱骂冯公公太恶毒了,必须给冯公公道歉才行。”王安又道。
郑皇后稍一沉吟,作出决定:“那你让陆有德主动给冯公公赔礼道歉。”
“好,奴婢明白。”王安点头,这意思就是倾向于不让陆有德戍边。
正合王安的心意。
“你怎能猜中皇上的心思?”郑妙谨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道,“居然给申先生的建议与皇上的旨意完全相符?”
王安摸着自己脑瓜儿,笑了笑:“奴婢也是依着自己的判断,以及平常对万岁爷的了解,才敢跑去建议申先生,感觉就那样做最合理,没想到与万岁爷不谋符合,这实属巧合。”
“但万岁爷比奴婢考得周全多了。”王安又道,“在万岁爷看来,救人当然是第一要务,但还有一点,通过这次出动水师战舰,震慑海盗,打击不法行为,维护渤海一带的治安秩序。万岁爷高瞻远瞩,实非奴婢所能比。”
郑妙谨欣慰地点点头。果然后生可畏,这样把冯保给比下去了。
难怪皇上当日离京时,刻意交代叮嘱的人是王安,而不是冯保。
……
当天晚上,王安偷偷拜访陆有德。
当然最好不让冯保知道。
陆有德像许多外廷官员一样,打心里瞧不起内廷宦官。
不然,明知冯保得罪不起,还要破口大骂,要知道许多宦官最忌讳的,就是别人骂他“阉竖”。
本来就挨了那不是人的一刀,被人这样一骂,等于往伤口上撒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