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口黑锅,为什么不偏不倚的砸到长陵田氏的头上······
“家上请看。”
就见萧何说话间,从怀中取出昨日,曾给吕雉看过的那卷竹简,递给身旁的春陀。
“臣于长陵田氏宅中,得此等竹简一百七十余,其上所言,皆乃田氏勾连关中各地粮商,广囤粮米而抬价。”
“此番,关中粮价异涨,除长陵田氏,另有家赀千万以上之粮商数十,赀百万以上,更数以百······”
说到这里,萧何面上神情也是稍有些严峻起来。
“臣以为,若不以雷霆手段以镇,恐只田氏一族之亡,仍无以平息今,关中粮价之鼎沸。”
“昨日,臣以此请于皇后,得皇后言臣曰:于关中粮价事,家上,早有对策。”
“故今日,臣纵惮家上负伤在身,仍只得入宫,以劳家上示下。”
“——关中粮价鼎沸一事,臣,该当以何为纲要?”
言罢,便见萧何郑重其事的一拱手,面容之上,已尽显严峻之色。
听闻萧何这一番话语,刘盈佯做出一副思虑,暗地里,却是对萧何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若是旁人见到此时,萧何对刘盈郑重拜礼的架势,第一反应绝对是:客套!绝对是客套!
要不是刘盈因伤卧榻,光是‘受萧丞相拜而坦然’这一项,刘盈就要在朝臣百官心中,失去一大笔印象分。
但此刻,看着萧何凝重的面色,刘盈心里却十分的清楚:萧何这幅姿态,还真不是客套。
“往数月,萧相忙碌于父皇大军所需之粮草,于关中之事,可是略有些轻疏了······”
语调中稍带说笑之意的提醒萧何一声,便见刘盈稍挪了挪身,调整到舒服一点的姿势,旋即长叹一口气。
“萧相或不知。”
“——关中粮价之异,乃至去岁秋九月,关中秋收方毕,便已除显。”
“后又岁首十月,长陵田氏突涨长安米价,后又关中各地次序效仿,方得今,长安米粮足三千九百钱每石!”
“长陵田氏,实乃孤筹谋已久啊······”
说着,刘盈不由又朝自己的伤口处一昂头,旋即自嘲一笑。
“此往长陵,孤亦乃因欲治田氏,而忌惮于田何田子庄,方往会之。”
“不料归途未半,便生如此变故,倒也省孤殚精竭虑,以罗田氏之罪责······”
听闻刘盈此言,萧何的面容之上,几乎是应声带上了一抹强烈的自责。
不能怪刘盈‘严苛’,实在是萧何自己心里也明白:过去这整个冬天,自己究竟有多少经历,没有被放在刘邦大军粮草的筹措之事上······
至于刘盈所说的‘碰巧被刺杀,刚好省的给田氏罗织罪名’,萧何自也是理解。
——屯粮居奇、哄抬物价,是伤天害理、动摇社稷不错。
但问题的关键是:《汉律》通篇数十上百万字,累计上万条罪责,其中没有任何一条,有关于‘严谨哄抬物价’的规定。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长陵田氏囤货居奇,哄抬粮价,道德上不值得提倡,但也并不违法。
当然,对于这种‘你没犯罪,但让人很不爽’的行为,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天子刘邦眉角一竖,指着长陵的方向喊一句:我看他不爽,给我宰了,就可以了。
毕竟是天子,而且还是开国之君,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可是刘盈,终归不是刘邦~
作为太子,哪怕是监国太子,刘盈想杀有‘故六国王族’背景的长陵田氏,也必须得乖乖从抱着一本《汉律》,从中扒拉出一条足以杀头,乃至杀全家的罪名,然后摁在田氏的头上。
就如今的状况来说,很显然,再也没有比‘刺杀太子,意图颠覆社稷’,更适合长陵田氏的罪名了。
“嗯······”
萧何正思虑间,就见刘盈稍一沉吟,便意味深长的抬起头。
“长陵田氏所储之粮,建成侯已查之,足七十万石余。”
“此粮七十万石,当拨少府十万石,另留二十万石,平价售于东市。”
“余四十万石······”
说着,刘盈不由刻意拖了个长安,稍带深意的看着萧何,只嘴角挂着一抹怪笑,却并未继续说。
见刘盈这幅面容,萧何只稍一思虑,便也明白了过来。
面带苦涩的摇头一笑,便见萧何认输般对刘盈一拱手。
“家上,直言便是······”
“但非大兴土木、靡费钱粮,亦或有悖国本、社稷之事,臣,自当无有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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