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田资正当即表态,鞠躬道。
“御台所英明,我两人必约束麾下武家,奋勇奉公,为关东之太平而努力。”
大石定久也是鞠躬一礼,深表决心。
太田资正代表灭亡的扇谷上杉家武藏余党,大石定久代表山内上杉家在武藏的残余势力,这次是要与越后大军共进退了。
义银问向太田资正。
“上田朝直走了?”
太田资正肃然道。
“上田朝直糊涂,一时害怕畏缩,擅自回领。但请您放心,她绝不敢做出不义之事,我可以担保。”
义银点点头,说道。
“我相信你。”
越后大军进入相模国的后勤线,是穿过北武藏的松山城,泷山城一线。
太田资正与大石定久的坚定站队,至少能为越后大军稳住半个北武藏。
泷山城主大石定久就在这里,只要松山城的上田朝直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越后大军的后勤补给,暂时就不会出问题。
后勤保障不乱,斯波义银才有底气,在与北条家的谈判中拍桌子对刚。
几人说话间,殿外骤步走入一名宫内神官,伏地叩首。
“禀告各位殿下,北条幻庵大人请求入宫觐见。”
足利义氏,斯波义银,上杉辉虎皆是一愣,北条幻庵竟然敢来?
上杉辉虎冷笑一声,说道。
“叫她进来。”
神官出去好一会儿,北条幻庵这才姗姗入内。她面色入常,施施然行礼,礼数周全。
上杉辉虎见她一脸平静,心火再也压抑不住,眼角抽动,杀气腾腾喝问。
“北条幻庵,你在背后挑拨离间,竟然还敢来见我!难道是觉得我刀剑不利,砍不动你的脑袋吗!”
北条幻庵微微一笑,这名老尼第一次在上杉辉虎直起背脊,端正坐姿,再无这些天的卑躬屈膝。
她傲然道。
“我乃北条家使节,为何不敢前来见您?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想必上杉辉虎也听说过这句话。
老尼乃是北条氏纲殿下姐妹,北条一门众,家中四代重臣,愧领外交之责。此身虽已老朽不堪,却也不敢辱没北条家名,无耻求活。
如若上杉殿下有意破交,这颗项上人头尽管拿去便是!”
斯波义银在旁微微眯眼。
人还是那个人,鸡皮银发的苍苍老妪。
但此时,她的气质却是完全变了。威风凛凛,宁折不屈,与之前在上杉辉虎跟前阿谀奉承的模样,判若两人。
上杉辉虎也是诧异,深深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鼓起掌来。
这老尼姑演得一手好戏,能屈能伸。把上杉辉虎哄得团团转,又教唆关东武家一夜散去大半,实在是好手段。
上杉辉虎深恨她在背后作梗使坏,但身为北条使臣,她的确是尽职尽责,值得尊重。
“好,好一个北条幻庵!你这次来,所为何事?”
北条幻庵肃然道。
“受我主托付,请与上杉殿下商谈和睦。
战乱不休,百姓困苦。今年,关八州又遭旱魃之祸,民生凋零。
我主愿与上杉殿下止戈休战,还关东几日太平,给万民一个修养生息的机会。”
北条幻庵一脸慈悲,上杉辉虎怒极反笑,这老尼姑可真不要脸。
之前,关东联军势大,北条势弱,她闭口从不提什么为了生民考虑而谈判。现在关东联军瓦解,形势变换,她立马跳出来要求和睦。
敢情这关八州的老百姓就是个夜壶,有需要拿出来用一用,没需要管她爹的死活。
上杉辉虎气得浑身打颤,她被这个狡猾的家伙蒙蔽,真以为北条家已经低头认栽,只等继位仪式完成,再让北条氏康献刀臣服。
如今关东联军只剩下二成,北条幻庵演什么悲天悯人的为苍生而谈判,又当又立,真是欺人太甚。
她冷声道。
“北条大人,你选的好时机。”
北条幻庵鞠躬,神色平静道。
“不敢当,全赖上杉殿下恩德,给的好时机。”
这句讽刺让上杉辉虎瞬间红了眼,要不是她得意忘形,在仪式中羞辱成田长泰,北条幻庵一时也点不爆关东联军的矛盾。
她刚要发飙,义银咳嗽一声,向她投来关怀的目光。上杉辉虎反应过来,北条幻庵是想激怒她。
义银望着北条家的外交尼,心中感叹,老而不死是为贼。
这老家伙手段炉火纯青,实在难缠。要是上杉辉虎气昏了头,一刀把她砍死在鹤冈八幡宫,可就真麻烦了。
上杉北条两家的战事已经打不下去了,北条氏康精锐尽丧,上杉辉虎深入敌后又大军散乱,斯波义银还有京都一屁股烂事要去收拾。
大家都不想打了,现在争得无非是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收尾结局。
越后一方要为下次征伐确立优势,北条氏康想尽可能减少损失,保留北条家在政治军事上的元气。
北条幻庵死不死在这里,这场谈判都要继续。但她如果被上杉辉虎砍死,北条家就拿到了一个叫做道义的沉重筹码。
正如她所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上杉辉虎杀人,北条幻庵诛心,越后一方礼义有亏就必须让步,这场谈判才能继续下去。
这就是北条幻庵的目的,这个老尼姑的确是对北条家忠心耿耿,殚思竭虑在争取外交上的主动权。
北条幻庵见斯波义银望向自己,微微鞠躬表示敬意,她其实并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这一轮与上杉辉虎的硬碰硬,只是为消除之前卑躬屈膝的行为,给北条家声望带来的负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