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川藤孝眯着眼看她离开,思索织田家的介入,会对近幾局势产生什么影响。
她不是刚才还俗的足利义昭,对近幾周边大名势力一无所知。
织田家这两年迅速崛起,统一尾张国,拿下美浓国。听说她家已经打入北伊势,让南近江六角家在当地的附属势力苦不堪言。
观音寺骚动之后,六角家内部矛盾激化,又被足利义辉针对打压,一直喘不过气来,只好任由北伊势的附属势力自生自灭。
如果细川藤孝所料不差,此时北伊势只怕是形势逆转。当地武家多半会背弃六角家,倒向织田家。
有了尾张国,美浓国和小半个伊势国,织田家的势力已是惊人。这么一个冉冉升起的大势力想要掺合进近幾乱局,不是一件好事呀。
细川藤孝的双眸转而阴沉。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初斯波义银拒绝她的求爱,曾经无意间泄露出一件事。
织田信长借兵给他,为斯波家灭门复仇是有代价的。斯波义银当时了然一身,他唯一能付出的就是自己的贞洁。
斯波义银的处男之身毁于织田信长,从此自暴自弃,再不顾忌自身名节,一心只有斯波家业延续,自甘下贱。
一想起他的悲剧源于织田信长,细川藤孝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她永远无法原谅织田信长,这个从没有见过一面的武家大名。
永远无法原谅。
———
丹羽长秀随着和田惟政走在门廊之间,有些疲乏。她这些天辗转各地,奔波劳碌。
真是织田信长一句话,丹羽长秀跑断腿。
织田家对伊势的征伐尚未收尾,她已经快马翻过铃鹿山地,进入南近江,接手织田家在近幾的情报网。
织田家的触角刚才进入近幾不久,情报来源混乱稀碎。好在织田信长最不缺的就是决心,肯撒钱。
有了钱,近幾商人,甲贺忍众,山野恶党,村落地头都愿意交换情报,这才让丹羽长秀迅速了解到近幾目前的情况。
当收到足利义昭这个足利双生女去往越前国的消息,丹羽长秀敏锐察觉到一个天大的机会。
她快马赶到北近江,面见织田信长之弟,已经嫁入浅井家的织田市君。通过他,拜会他的妻子浅井家督,浅井长政。
浅井长政对于京都事变也是忧心忡忡,织田信长这个姻亲关心近幾局势的态度,她当然不排斥。
足利义昭就是通过北近江去往越前国,浅井家与朝仓家又是多年盟友,浅井长政很清楚足利义昭的政治意图。
于是,她全盘告知丹羽长秀,并写了一封信帮忙引荐和田惟政,这才有了丹羽长秀前来拜会之事。
与和田惟政搭上线的丹羽长秀,发现朝仓家竟然没有答应帮助足利义昭上洛,这其中酝酿的际遇让她怦然心动。
她耐心说服和田惟政,请她帮忙安排,觐见一回足利义昭这位贫乏公方。
跟着走入室内,丹羽长秀抖擞精神,对主位上的女子伏地叩首。
“拜见公方大人!”
足利义昭听得眉头一颤,她虽然被外人嘲讽为贫乏公方,其实只是一个戏称,还未上位成为将军。
可织田家使节这句斩钉截铁的公方大人,却是让她浑身舒畅,顿时对眼前人产生了好感。
她原本冷峻的面容柔和了许多,纠正道。
“起来吧,切勿胡言乱语。我只是一个流离失所的可怜人,并不是什么将军。”
丹羽长秀见她文质彬彬,不似武家,倒是像文化人。心里明白,眼前此人尚未从得道高尼的身份中挣脱出来,还有那么一点要脸皮。
要脸就好办,比较好忽悠,最怕还是遇到被政治染缸浸泡的黑心厚颜,不好对付。
丹羽长秀心头思绪万千,脸上却是肃然起敬,说道。
“公方大人过谦了。
这天下是足利将军家的天下,您是将军家的正统血脉。当今天下除了您,还有谁配得上将军之称?
三好逆上弑君,祸乱京都,必不得好死!您迟早是要回归京都继承大统的,早一日晚一日称呼将军,又有什么区别?”
丹羽长秀这段话,是真真挠到了足利义昭的痒处。听得她眉开眼笑,几乎绷不住上位者的矜持。
足利义昭拍案感叹。
“没想到尾张乡下竟然有你这样的人物,见识不凡。”
足利义昭下意识的一句尾张乡下,让丹羽长秀心中泛起了一丝波动,也让和田惟政与细川藤孝为之侧目。
这位贫乏公方开心过头,开口失了尺度,不小心露出心里话,她就是看不起尾张来的乡巴佬嘛。
丹羽长秀怀揣图谋而来,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小节。她装作没有听见足利义昭的蔑称,鞠躬说道。
“公方大人谬赞,我哪有这般见识。这是我的主君,尾张守护代织田信长殿下的看法。”
这时候,足利义昭也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失言。但她还没来得及尴尬,就被丹羽长秀的话头引起了兴趣,问道。
“哦?织田大人是这么说的?”
丹羽长秀正色道。
“岂能有假?
我家主君听闻京都事变,三好弑君,悲愤得几度更咽。日日痛骂三好三人众不为人女,不得好死。
听闻您平安无事,足利将军家后继有人。我家主君欣喜若狂,命令我日夜兼程赶来,请为公方大人效犬马之劳。”
丹羽长秀的话,在坐的和田惟政与细川藤孝一个字都不信。从京都事变,到她们决定来越前国找朝仓家,一共才多少天?
织田信长远在近幾之外,她能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
两人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丹羽长秀,为织田信长感叹,这个使节找得好。一嘴哄人的谎话说得义正言辞,和真的似的,这是本事呀。
足利义昭也感觉有点不对劲,织田信长的使节来得太快,说是专程为自己而来,是不是有点假?
她问道。
“织田信长大人远在域外,对近幾之事如此了解?”
丹羽长秀猜到她起疑,却早已想好托词,说道。
“我家主君与浅井殿下乃是姻亲,双方关系亲密,书信不断。
自从得知近幾出事,我家主君就一直恳请浅井殿下关注足利将军家诸事。
所以,我才能及时赶来,觐见公方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