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做成了这件事,斯波义银就不在乎高层武家忠不忠心。
因为基层姬武士都是他的斯波卫兵,会帮他砍死所有不忠心的斯波高层。
而天下的基层姬武士,都会羡慕斯波家姬武士的保底金,希望进入斯波家的编制内,成为旱涝保收的一员。
天下归心,莫过于此。
在义银的构思中,斯波忠基金是短期的兴奋剂,鸠占鹊巢之策是长远的布置。
忠基金的现金流不可能无限增长,总有降速停滞的一天。但在增长缓慢下来之前,斯波家的权柄将牢牢控制在斯波义银本人手里。
而鸠占鹊巢计划重构了斯波家的基本盘,入选的姬武士将成为斯波家的枝干,为斯波家开枝散叶。
此刻,斯波忠基金还未启动。但高田阳乃已经凭借敏锐的商业嗅觉,察觉到了斯波义银的打算。
她说道。
“敢问主君,斯波忠基金的重要性,是否可以比拟斯波料所?”
义银眯了眯眼睛,有些生气,他盯着高田阳乃,缓缓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见主君蕴藏怒火的目光,高田阳乃的双手止不住发抖,但她还是紧紧握紧双拳,不肯放弃。
这一刻的高田阳乃,她发现自己前所未有的重要,她竟然意外获得了讨价还价的筹码。
斯波忠基金的顺利运转,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其一,向土仓借款。
土仓主事不是傻子,没有熟悉的人脉,高超的技巧,不可能谈到低利息借款。
还有各家土仓的底细,必须是知根知底的人才能搞清楚。哪家土仓真有钱,哪家只是空架子,心里有数才能顺利借到钱。
其二,斯波忠基金的现金流转化为实际商品,赚取利润,需要参与分配堺港这边的北陆道商路货物份额。
如果没有货物份额,现金流就无法转化为商品,就无法钱生钱。理想状态中,源源不断生产利润的现金奶牛,就不可能会出现。
而这两个条件,都离不开高田阳乃的配合。
没有人比深耕堺港三年的高田阳乃,更了解近幾土仓的现状。要弄清堺港这边错综复杂的货物份额分配,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
斯波义银滞留在近幾之外,不是长久之计。他迟早是要回归近幾斯波领,主持大局的。
而除了高田阳乃,没有任何人可以在短时间内,帮他搞定这两件事。
也就是说,离开了高田阳乃,斯波忠基金短期内就搞不出来。义银想尽快压制近幾斯波领高层的想法,就无法在短时间内实现。
高田阳乃敏锐察觉到自己的重要性,斯波义银也注意到了。
他非常恼火,因为阳乃这丫头,她竟然想要和自己谈条件。她的一切都是自己给的,她还想讨价还价?其心可诛!
在一旁的石田三成更加惊讶,没想到高田阳乃这么勇,她这是在掀主君的逆鳞。刚才从京都事变中过关,这高田阳乃怎么还敢作死?
要知道,主君并不是离开高田阳乃就做不成斯波忠基金,只是会因此延误时机。高田阳乃在这时候手持筹码喊价,真是不要命了。
面对斯波义银的愤怒,高田阳乃其实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但她咬着牙不肯放弃,一字一顿说道。
“阳乃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问一句主君,这斯波忠基金的重要性,是不是可比斯波料所?
我给予斯波忠基金的堺港货物份额,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斯波料所?”
义银一愣,脸上怒色渐渐转为尴尬。
一旁的石田三成更是目瞪口呆,原来高田阳乃是这个意思。她不是想威胁主君,她特么的是想入赘啊!
拥有斯波料所的姬武士是什么内涵,近幾斯波领的高层心里都明白。那就是一张入场的门票,通往那个叫做入赘的修罗场。
高田阳乃身为町奉行,她的知行地不过一千石。若不是控制着堺港,她不过是一个千石地头。
就这一千石,还是当初义银发飙,从明智光秀的料所里抽取收益。高田阳乃根基浅薄,根本没有自己的家臣去管理地方。
以她的地位,斯波料所怎么都轮不到她,自然没有入赘的机会。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高田阳乃把斯波忠基金的货物份额比做斯波料所,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这是要抢一张入赘的门票啊!
斯波义银倒吸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高田阳乃伏地作土下座状,一脸诚恳说道。
“我的一切都是主君赐予,我早已把身心奉献给您。
只要您下令,斯波忠基金创建需要的一切东西,我都会拼了命去弄回来。
但我就想问您一句。
我,高田阳乃,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我,高田阳乃,难道连痴心妄想都不行吗?
我,高田阳乃,是不是无论做什么都是白费功夫,白日做梦?”
义银扫了眼一旁的石田三成,只见她忽然对墙壁上的挂画特别感兴趣,看得目不转睛,全神贯注。
这家伙真识相,义银的目光转回阳乃身上,见她瑟瑟发抖还咬牙坚持,看着也是真可怜。
义银不禁暗叹。
明智光秀这个王八蛋到处误导人,把斯波料所和入赘之名挂在一起,真是造孽啊。哪有什么入赘,老子明明是全都要。
义银想要硬着心肠痛斥,君前奏对的严肃场面,被高田阳乃这样一搅和,成何体统!
但看她抬头那一脸心死的悲伤,义银又觉得心里发软。
高田阳乃半天等不到主君的答案,心如死灰一般,嘴角透出一丝凄凉。正在此时,她的耳边传来主君的天籁之音。
“你这哪是一句话,明明是三句话。堂堂斯波町奉行,糊涂到一二三都数不清,真不知所谓!
斯波料所,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别跟着瞎起哄。
戏说不是胡说,改编不是乱编。你们这些人整日在下面传谣,就不怕未来有一天,要向我切腹谢罪?
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