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一直以为临安没有马车,交通往来主要依靠牛车或者舟船,但今天他才发现自己错了,临安的马车很多,多得出乎他的意料。
吕颐浩府门前停着黑压压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一辆比一辆华丽,足足停出两里地,至少有三四百辆之多。
陈庆来得比较晚,下午才到,他纯粹就是来应付一下,最好能够报个道就走,反正吕颐浩也不会注意到他这个小军官。
府门前,吕颐浩的两个儿子正在热情迎接客人,旁边摆了一排桌子,几名幕僚坐在桌前登记宾客姓名。
大宋宰相请客,客人几乎都是达官贵人,但还有一个潜规则是,大宋宰相的寿辰本身就是一个最好的社交场所,建立人脉的途径,这一点,恐怕除了陈庆以外的所有宾客都心知肚明。
也正是这个原因,宾客们都是十分积极,很多人都是上午便来了宰相府。
陈庆到来时,客人已经不多了,大门口显得有些冷清。
“请问,需要登记吗?”陈庆走上前问道。
吕颐浩的两个儿子都已经进府陪客人闲聊,门口只有管家和两名负责登记的幕僚,两名幕僚在核对宾客名单,头也不抬,用笔指了指管家。
管家早就注意到陈庆了,见到他坐一辆牛车过来,穿一身军服,心中有了几分鄙视,要知道就算是将领也会有亲兵跟随,这位单身过来,衣着寒酸,让习惯于以貌取人的管家着实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位官人有事?”管家还是很客气上前问道。
陈庆取出请柬递给管家,管家看见竟然是白皮请柬,立刻堆起了笑脸,“原来是陈将军,失敬!失敬!”
这次寿辰的请柬有两种,一种是白皮请柬,主要是给高官外戚,或者吕颐浩比较重视的客人,另一种是绿皮请柬,主要给临安的缙绅名流,以大商人为主。
陈庆就属于吕颐浩比较重视的客人,才给了白皮请柬,但这位管家却误会了,他以为陈庆是某个达官贵人的衙内,父亲来不了,他来代为出席。
“贺礼我昨天已经给过了,签个名就可以了吗?”
管家呆了一下,原来请的就是本人,这个年轻人是谁?
他满脸堆笑道:“对的,陈将军签个名就行了。”
陈庆提笔签了名字,管家笑着领他进了府门,一名幕僚看了看陈庆的名字,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同伴,“你看看!”
同伴凑上前,在名单清册中看到了陈庆的名字,一共有三百七十二名宾客,陈庆的名字居然排在第二十九位,幕僚呆住了,这个年轻人究竟是谁?竟然让吕相公这么重视他。
吕颐浩发出了三百七十余份请柬,但宾客却有上千人,基本都是带着家眷而来,不仅自己需要应酬交际,而且还要走夫人路线,走子女路线,这些都是积累各种人脉的手段。
好在吕颐浩的相国府是临安官宅第一,占地有三十亩,基本上能够支撑上千人的活动。
不过外房的厨房、马厩以及下人聚居区是不会有客人停留,而内宅的书房、寝室等私密处客人也不能去,实际上,能够给客人呆的地方并不多,主要是中庭和两个侧院,所以每个凉亭、每间客房基本上坐满了宾客。
陈庆先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左院第三个大棚内,陈庆虽然在宾客名录中排在前面,但只是说明吕颐浩很重视他,考虑客人时先考虑到了他,并不代表他就能坐在中庭就餐,这里面很讲究朝廷官阶地位,陈庆只是正七品武职官,当然只能坐侧院,能坐在中庭都是五品以上官员。
宋朝重文抑武,宋军将领除太尉以外,普遍品级较文官为低,不过,待遇俸禄却是文官的两倍,以作为补偿。
另外,不少将领还有武散官的头衔,但武散官只是荣誉官职,既不管俸禄待遇,也没有社会地位,还不如军职更有吸引力。
陈庆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片刻,周围除了他,还有十几名客人,男女都有,他的对面是一名四十余岁的贵妇,满头珠翠,脸上的肉有些松弛,但依旧用粉涂得雪白,穿一件用料极为考究的褙子,坐下来衣服绷得很紧,粗壮白胖的手腕上带着三个金灿灿的厚金镯子。
贵妇身边坐在一个年轻男子,年纪和陈庆差不多,感觉应该是贵妇的儿子,正低着头被母亲训斥。
“谁让你去和王衙内他们比富,那帮人拔根毫毛都比咱们腰粗,我让你去和他结交是去吹捧他,身段放低一点,你倒好,跑去和人家平起平坐,不是自讨没趣吗?”
“娘,王薄是有钱,但他身边那几个也和咱们家差不多,那个齐衙内吹嘘他家在西湖边买了十亩地,赵衙内说他在丰乐楼喝一次酒要上百贯,你说我能炫耀什么?”
陈庆听到王薄的名字,眼皮一跳,这个混蛋居然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