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来刺杀公主吗……”
亚修当然没有坦白。
倒不是说他多么硬气,面对琴娜的淫威不怒反喜主动迎上,而是他根本坦白不了——安楠的契约禁止他们主动泄密。亚修连跟剑姬汇报一下自己多了个女儿都不行,怎么可能告诉琴娜关于她女儿的计划?
不过他坦不坦白都差不多——既然亚修在这里,那其他人肯定也在这里,而他们在宫廷晚宴这一晚潜入皇宫,不是来刺王杀驾,难道是想蹭饭吗?
所以当亚修反过来问了一句‘你知道高塔吗’,琴娜就立刻明白女儿带这群小伙伴是来冲塔的。
“不是刺杀公主。”既然琴娜猜出来,那亚修就可以多说一点:“我们只是来无效她的排名。”
“结果都一样。”琴娜沉吟道:“依苏女皇必然是第一福音,没有第一福音,要么依苏女皇再坚持五十年,要么依苏皇室从此断绝……一旦你们成功,福音会迎来数百年难遇的震荡。”
“就算没有第一福音,但依苏皇室也有其他血脉吧?她们可以让其他人继任皇位啊,难道不是第一福音其他人就会造反吗?”亚修试图减弱他们这番行动的危险性。
然而琴娜却点头:“会啊。”
亚修一怔。
琴娜说道:“你以为以前那么多王朝为什么会衰亡?你以为我们各个家族财团为什么只能局限在自家城市里?”
“六纹章为什么没有朝其他城市扩充?美人鱼腥草农场是无法复制的传奇,但减少规模,难道我们没法在其他城市时间里小白雾区吗?”
“贝尔戴特的‘花贝体系’为什么没有走出孟斐拉?是‘花贝体系’不够诱惑,还是贝尔戴特不思进取,不想支配全国民众?”
亚修略有迟疑:“因为法律?”
“跟漫长时间筛选的自私人性相比,法律只不过是一场充满天真的社会实验。”琴娜说道:“扩张是所有组织的本能,家族、财团、企业莫不如此。当组织扩张到一定程度必须要打击吞并其他组织,就会产生内耗,就会产生仇恨,进而腐化,堕落,锈蚀,最后崩塌。”
“现在各大家族财团都困守在各自城市里,全副精力都用来钻研发展生产,争夺排名积累福音,完全没有扩张的意图,也极少与其他势力产生矛盾冲突,你知道依苏王室是怎么将这大好局面维持了七百年吗?”
“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琴娜摊摊手:“我只知道跟第一福音有关。那些但凡不是由第一福音持续统治的王朝,都已经湮灭在历史之中。”
“所以,你们这次刺杀公主,轻则加快福音分崩离析,重则迈向前三榜编织的未来。”精灵族长的语气渐渐变冷:“城市破灭,死灵家族,诡计横行……世界走向末日,福音荣光不再。”
“亚修,”她冷声说道:“你说我会怎么做?是偷偷阻止你们,还是直接将你们举报出去?”
“我猜,你下一步是协助我们。”
“哦?”
“如果你真的这么守序善良,那早在一个月前你就将我这个通缉犯送到帝都领赏,将安楠关押起来一天只喂一顿拉拉肥。但你没有,你允许我们自由活动,试图劝说我们加入森海瑟尔,甚至想夺取安楠的多蓝传承。”
“那时候我没想到会这么大,”琴娜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现在我害怕了不行吗?”
“但你是不会害怕的。”亚修说道:“你们是沉溺在梦境里的白雾生物,是醉生梦死的酒徒,得欢愉且欢愉的狂人。你们连做美人鱼腥草的养分都不怕,你们怎么会怕遥远未来的灾难?”
“六纹章之所以不在乎现实,是因为现实跟梦境相比实在是刺激太小了,与其在浪费时间经营现实,还不如将现实交给家族,一心一意享受梦境。反过来说,如果能在现实里找到一点堪比梦境的乐趣,哪怕是再危险的事,六纹章族人恐怕都不会畏惧。”
“其实在离开梵牧拉后,我偶尔也会思考,你们那位传奇死灵术师先祖,到底是出于何种原因建立白雾体系?”亚修说说道:“他对美人鱼腥草没有需求,若说关心族人也未免太过夸张……”
“直到我跟哈维接触多了之后,我才隐隐反应过来——抛弃现实的族人,不就是无惧死亡的士兵吗?无限幻想的家族梦境,不也是绝佳的训练场吗?给予人强烈正面精神反馈的白雾,简直就是最好的兴奋剂和士气纽带。”
“我们看见的美人鱼腥草农场,其实是六纹章的‘省电模式’。如果六纹章全力发动,驱使意志技术臻至巅峰的族人走上战场,一旦他们战死就是上等的死灵素材,可以立即唤醒他们继续为六纹章而战。”
“六纹章从一开始,”亚修看着琴娜说道:“就在觊觎依苏王室的皇位。”
“先不说那些都是你毫无根据的指控。”琴娜说道:“就算是,那也是先祖的想法,而我只是一位活在和平年代的年轻族长。”
‘年轻族长’……亚修摊摊手:“好吧,我已经没有其他客观理由论证你的真实想法,只剩下一个主观想法。”
“什么想法?”
“你跟安楠是母女,安楠到现在都深受你的影响,许多行为都跟你相似。”亚修说道:“既然安楠能锲而不舍追逐危险又虚幻的神主愿望,我不相信你真的是一位甘心守护家族的保守族长。”
“首先,守护家族跟保守并不挂钩,就算有野心,终究也是为了家族的未来。”琴娜盯着他说道:“其次,我跟你接触不多,你说安楠的行为跟我相似……是哪些行为呢?”
亚修松了口气:“所以你是打算协助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