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在人为。陛下切不可灰心丧志。”
“先生以为,眼下各地的督抚,谁是贤能?谁又能镇守辽东?”
“山西巡抚蔡懋德,陕西巡抚冯师孔,漕运总督史可法……”
刘宗周一连推荐的几个地方督抚,都是两袖清风,但却在明末乱局中,迂腐顽固,无所作为,最后自杀殉国的东林忠臣,忠是忠,但却于事无补,甚至加剧了危机的临近。
崇祯又沉默了片刻,再问:“殿中群臣呢?”
“礼部侍郎蒋德璟,兵部侍郎吴甡,刑部徐石麟……”
与其说是能臣名单,倒不如说是一份东林名单。
大约郑三俊太老了,所以他没有提到郑三俊。
崇祯心知肚明,于是轻叹:“先生推荐的都是廉臣,但如今乱局,能臣更为重要。”
“陛下差矣!前人国家破灭,都是因为将官贪婪、放肆才造成的,所以不论军事国事都应以操守为先。没有操守的人,再有才能也不能任用,不然国家必乱。唐之李林甫,宋之高俅,就是前车之鉴!”刘宗周越发激昂。
崇祯不说话了,好像是累了,但更像是失望了。
皇帝作为当家人,最关心的人才、饷粮、流寇、边患等迫切的实际问题,刘宗周说了半个小时了,但全是假大空,没一句有用的,推荐的几个督抚也都是迂腐之臣,治理地方,安抚百姓还可以,但无一人有督师辽东,领兵带将之能崇祯还是有识人之明的。
督抚中原本有一个洪承畴,可惜殉国了。现在崇祯还不知道洪承畴投降之事,确定洪承畴投降的事实,是在三月后,也就是六月份的事情
崇祯沉默了,但刘宗周继续说:“陛下,臣进京的路上听说,你命太子殿下抚军京营?”
崇祯点头:“朱纯臣误国,京营糜烂,朕用太子整顿之。”
“那太子在京营破坏法度,为所欲为,尤其是跟异端之人来往密切,陛下可知道?”刘宗周声音变的严厉。
在外偷听的朱慈烺心中咯噔一下。
破坏法度,为所欲为,他勉强可以承认,但和异端之人往来,却是从来都没有的事啊,刘宗周堂堂大儒,怎么可以胡说八道呢?
“你说的异端,是指汤若望吗?”崇祯却很淡定。
“正是!”
门外的朱慈烺明白了,原来在刘宗周的眼里,汤若望神父居然是一个异端之人,所谓的异端,本身就是一个贬义词,又是从大义凛然的东林领袖的口中说出,就更是带有一种正邪不两立,王道不偏安的杀气了。
“太子和汤若望往来,是为了火器……”崇祯替儿子解释。
“这正是臣想要说的,国之大事,以仁义为本,尚德抑武,岂能依靠火器?松山败亡,难道是因为没有火器吗?将领不讲求军阵、屯防的办法,只想着依靠火器,长此以往,军队勇气荡然无存,何以御敌?”刘宗周声音里带着愤怒。
崇祯的声音却冰冷下去:“先生以为该如何?”
刘宗周肃然道:“西洋机巧,根本不足倚仗。国家大计,还是应该法纪为主,将帅骄横不法,谋划不周,援兵畏敌不前,才是松山败亡的主因。再者,我若堂堂中国,人才济济,若是用汤若望的火器才能抵御建虏,岂不是贻笑大方?”
门外的朱慈烺一脸苦笑。
想不到刘宗周如此顽固,不但对汤若望这个人,对汤若望带来的火器,居然也有这么多的偏见。恍惚中,朱慈烺仿佛看到了清末的义和团,一通咒语,居然就会以为自己刀枪不入,嗷嗷叫的冲向敌人的枪口,刘宗周虽然没有到那种地步,但对科学的抵触,还有那种骨子里的骄傲和固执,却是藏不住的流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