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宁东临南直隶,土地平坦而肥沃,是中原最重要的粮仓,即使是在久旱的情况下,也依然能有一些收成,可以养兵。加上城池坚固,保定总督杨文岳又率兵长期驻守,才能在中原乱局中得以保全。
和北方各个城市完全一样,汝宁城中流民遍地,到处都是乞丐。
田守信和佟定方看了都是伤感。
作为太子身边的亲信,他们最为了解太子对流民的态度,同时也最清楚太子的不得已。
进到汝宁官府安排的住所,田守信将“太子金牌”在堂中供起,然后宣读太子军令,令众将即刻准备,明日一早就向陈州进军。荡清陈州的流贼之后继续向北,最后和太子殿下的两万京营大军会师于归德。
“各营所欠军饷一共七十万两,太子殿下已经准备妥当,两军会师之时,太子殿下会亲自为诸将分发!”最后,田守信笑眯眯地道。
众将的情绪一下就被调动了起来。
明末,无论将军还是小兵,最喜欢听到的两个字,莫过于发饷,哦,不止明末,任何时候任何部队都喜欢这两个字,只不过明末的部队更热切,因为他们欠饷的问题最严重。
驻守陈州的小袁营只有三万人,且战力比闯营差的远,左良玉虎大威等人早想“抢功”向陈州进军了,只不过太子严令按兵不动,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忍耐,现在军令发下,除了左良玉默不知声之外,其他众将都是踊跃求战,请为先锋。
虽然代表太子,但田守信并不参与具体的军议,宣读完太子命令之后,就坐回椅子里,不动声色的开始喝茶。目光所及,从丁启睿杨文岳,到左良玉虎大威,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他眼底。
军议由督师丁启睿主持。
丁启睿对左良玉非常器重,虽然众将请战,但他第一个问的却是左良玉,微微向前探着身子,表情相当柔和:“昆山将军,你以为如何?”丁启睿三缕长髯,颧骨高耸,相貌颇为威严,又有督师之尊,但却能放低身段,用如此柔软的语气和左良玉说话,说明其人相当柔滑,也怪不得中原剿匪两年,虽没有什么胜绩,但却也没有遭遇过险境。
左良玉字昆山。
左良玉红脸长髯,颇有点关云长的意思,双手抱拳,恭敬回答:“但听督师命令。”
意思是对进攻陈州没有意见。愿意听从督师您的调遣。
丁启睿给了他面子,他当然要投桃报李。何况还当着东宫典玺的面?
丁启睿这才笑了:“诸将听令!”
一番调派,左良玉麾下的精锐骑兵为前锋,左良玉本部为左翼,方国安和杨德政的南方兵为右翼,丁启睿自领标营加上杨文岳虎大威的保定兵、姜名武的一千通州兵为中军,明日一早出征。
至于汝宁,则由原守军和孔贞会的四川兵、一部分的南京兵一同固守,
陈州距离汝宁三百里,大军一日行军六十里,五天可达。“诸将,陈州是我大军的第一战,望诸将奋勇向前,切不可辜负了太子殿下对我等的厚望啊!”最后,丁启睿鼓励道。
众将抱拳,轰然应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军议结束,众将领了命令,急急去准备。
田守信留下丁启睿和杨文岳,询问军需粮草的筹备情况。
开封是大战,朝廷无比重视,为了供给十八万大军的粮草,户部尚书傅宗训亲自督办粮草,动用数十万的民夫,从南京,九江,襄阳,新野等地调集粮草,再经由水道和旱路,源源不断的送往汝宁,到今日,汝宁城中已经堆积了二十多万石的粮食。
一石米大约120斤,够一个人吃两个月,十万兵马两个月需要十万石。汝宁十八万大军,算上军马民夫的消耗,二十多万石的粮食看起来很多,但也仅仅只够大军两个月的消耗。
两个月的粮草多吗?一点都不多,当初为了救援锦州,朝廷可是为洪承畴筹集了足够一年支用的粮草。而松锦之战透支了大明各地粮仓的潜力,面对开封之战,各地实在是抽调不出更多的粮草了。
当然了,粮草还在源源不断的运来,不过该来的都已经来了,后续的数量已经很有限了。
“两月军粮有点少,下官以为,大军携带三个月的军粮前往开封最是稳妥。”丁启睿道。
田守信不动声色的端起茶碗,淡淡道:“督师的意思咱家明白,去准备吧,咱家就不送了。”
“是。”
丁启睿和杨文岳躬身告辞。
“杨制台留步。”田守信道。
制台,总督的尊称。杨文岳现在的官职是保定总督。明制,总督比督师低一截,因此中原战事以督师河南、山东、湖北军务的丁启睿为首。
杨文岳楞了一下,拱手:“是。”
丁启睿心有疑惑,不明白田守信为什么留下杨文岳?但却不敢多问,躬身告辞。
丁启睿走后,田守信令人换了新茶,和杨文岳面对面详谈。
杨文岳惊疑更多。
作为一名东林党人,杨文岳对内宫之人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是带着一丝厌恶,当年魏忠贤倒台之时,他欣喜若狂,在街头作诗,为人所传唱。这几年他带着保定兵在中原剿匪,对军中的“监军太监”不得不虚与委蛇,但内心里,他对太监是相当不耐的,也因为如此,他对太子殿下不派文官,却派一个太监到汝宁发布军令的方式,颇有些不以为然。即使田守信和佟定方在鱼台县立了大功,他也不觉得这中间有太监的功劳,多半是辽东小将佟定方的大功,东宫典玺田守信不过是顺道“沾光”罢了。
因此,当田守信郑重礼遇,做出促膝详谈的样子时,他惊疑不已,不明白田守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