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点头。
“臣是崇祯元年的进士,自为官以来,兢兢业业,虽然臣确实收了一些不该收的银子,坏了名节,但臣扪心自问,自以对得住朝廷的任命,臣在天津四年,天津兵事虽然难称振作,但却也没有颓败,若是有战事,津兵还是有一战能力的,臣对朝廷忠心耿耿,所以臣不平啊,娄光先和杨维翰两人的恶状,殿下为什么一定要牵连到臣的身上?臣是哪里做的不对啊,若是殿下能够告知,就算是死,臣也无憾了……”原毓宗道。
不管是破罐子破摔,还是要死个明白,原毓宗还是有一定胆气的,也怪不得他在崇祯十七年能笼络重将,控制住天津。
“大胆!”
唐亮怒。
一个罪臣,居然向太子发问,简直反了。
朱慈烺却抬起右手,阻止了唐亮的呵斥,目光缓缓扫过跪在楼中的三人罪臣,沉思了一下,缓缓道:“不止是原毓宗,想必你们二人心中也有同样的不平,为什么我们只是做了大部分武将都在做的事情,占空额,吃空饷,贪图享乐,他们都没有事,我们却这么倒霉被太子撞上了?这就好像是隔墙扔砖,被砸中的人只是运气不好而已,并不表示那些没被砸中的人更清白……”
张凤翔捻着胡须静听,越想越觉得,太子“隔墙扔砖”的比喻实在是太妙,太贴切了。
天下贪官那么多,只要制度不改,不堵上贪墨的漏洞,被抓到的,永远都只能用运气两字来解释。
“但本宫要和你们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们自认倒霉也罢,不平也罢,归根结底,是在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那些人现在没有被抓到,并不表示以后不会被抓到。终有一天,会轮到他们的,也终有一天,我大明朝的贪官污吏会销声匿迹,占空额,吃空饷不再会是常态,清廉勤政有操守,成为我大明官员的主流……”朱慈烺的声音飘的很远,像是在说一个信念,又像是在说一个理想。
“殿下说的太好了。”张凤翔激动的站起,深深行礼。
朱慈烺点点头,目光望向原毓宗:“让他画押,带下去吧。”
原来,刚才原毓宗所说,一直都有文书在记录,此时听到太子的命令,立刻拿着供词上前,令原毓宗画押,原毓宗倒也没有顽抗,老老实实的画了押,临了他颤抖的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就容罪臣说最后一句话吧,殿下虽然是国本储君,但却也不能不遵我大明的律法,罪臣固然有罪,但罪臣身为一方巡抚,未经三法司审判,也未有陛下的圣旨,殿下就令人抄了罪臣的家,实在是与我大明律法不符啊。罪臣死不足惜,但请殿下以后三思而行,再不可行此大胆之事……”
说罢,跪伏在地。
朱慈烺微微点头:“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能说出这些话,倒也有些胆气,可惜啊,你忠心不足,三心二意,所以我无法用你,另外说一句,本宫并没有令人抄你的家,不过是将你的管家叫来一问……”
“啊?”
听到此,原毓宗发出了一声痛悔的大叫早知如此,他就不必这么快就承认了,说不得在狱中待上几天,顽固到底,转移财产,里外活动一番,花一些银子,就能获得轻罪,甚至是无罪,虽然当官不可能了,起码能当一个富翁,但现在他已经画押,再想到翻供就难了……
武襄左卫将原毓宗三人带下。
张凤翔犹豫了很久,这时终于可以说话了:“殿下,原毓宗毕竟是天津巡抚,此事还要慎重啊。”
朱慈烺淡淡道:“少司马的担忧,本宫明白,原毓宗的处置,本宫没有权利插手,也不会插手,一应证据都交给刑部,最后如何惩处,由陛下圣裁。”
张凤翔这才放心。
“但原毓宗的巡抚职务,肯定是不能履行了,因此我希望少司马能暂时留在天津,署理天津事务,等朝廷和内阁有了旨意,少司马再离开天津。”朱慈烺道。
张凤翔起身行礼,深深一鞠:“臣明白了。”
这一日,天已经晚了,肯定是赶不到大沽口,于是朱慈烺就在天津多住了一晚,同时将天津之事写成奏疏,令塘马急急送到京师去,在奏疏中,朱慈烺除了详细讲述天津查弊的经过,同时也指出,天津位置重要,未来天津水师重建之后,又要归天津巡抚节制,因此天津巡抚非用一个刚正知兵的人选不可这也是朱慈烺必须要撸掉原毓宗的另一个原因,原毓宗不忠,又没有大能,占着天津巡抚的位置,有贻误战机的可能,甚至有可能会是一个定时炸弹,因为有野史记载,原毓宗是陕西蒲城县人,和李自成是老乡,两人早有勾结,李自成派他到天津做内应的,所以在崇祯十七年,他才会迅速反应,扯起“顺”大旗,占了天津,这种说法,朱慈烺不是太相信,今世也没有找到证据,不过还是要防备,因此原毓宗不能留。
至于天津巡抚的具体人选,朱慈烺并没有推荐这是崇祯帝的权力,除非是崇祯帝询问,否则他不可主动提。
朱慈烺心中有人选吗?
还真有。
那就是现任光禄寺少卿路振飞。
路振飞,字皓月,又字见白,邯郸市曲周县东关人,天启五年进士,崇祯十七年,甲申之变时,路振飞刚刚接替史可法,成为漕运总督,面对天下危局,他不但击退了李自成对两淮的侵扰,保两淮安稳,接纳北方逃到两淮的藩王和大臣,显示了相当的军士能力,而且致书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谓“伦序当在福王,宜早定社稷主”,可惜,史可法没有听从。
马士英成为首辅,用亲信贪官田仰代替路振飞。
其时,路振飞亦遭母丧,家无可归,亦无官职,只能流寓苏州。
路振飞之后,继任的田仰无德无能,两淮颓废,清军来犯之时,毫无抵抗能力,一溃千里。扬州史可法被围,其时田仰尚有兵马八千,不救。扬州陷落,弃淮安入海。其后降清,但被清军坑杀。
马士英最后没有降清有一种说服,清廷不准他降,降也是死”,保住了气节,但就其用人来说,只知道任人唯亲,大肆收贿,将南明政事搅的一塌糊涂,南明败亡,马士英负有很大的责任,路振飞的使用就是一个明证,如果继续使用路振飞,两淮必不至于这么快就颓废,两淮有所作为,也就等于是为南明争取到了时间了,但可惜啊,能臣不得用。
这一世,朱慈烺会想办法重用路振飞,天津巡抚就是眼下就合适的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