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昨夜的剧变和惊心动魄,似乎又回到眼前,耳边仿佛又听到了定王诅咒一样的呼喊和他临死前的眼神。
定王……
“坤兴没事吧?”朱慈烺问。
“公主没事,就是悲伤过度,昨夜又在大行皇帝的灵前,哭了一宿……”田守信回。顿了顿,又道:“永王殿下昨夜替殿下守孝,也是哭了一夜。”
朱慈烺黯然,默默在田守信的服侍下穿衣,暗想,比起定王,永王倒是更听话,感觉更贴近一些
“丧礼准备如何?”
“礼部司礼监连夜准备,基本都已经妥当了。”
崇祯帝病久,定王急于篡位,早已经将一切都准备了,因此,宫里宫外倒也不慌手脚,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
“朝中可有急务?”朱慈烺问。
田守信从袖中一份奏疏,双手呈送:“殿下,这是昨夜都察院的经过……”
朱慈烺默默看完,对群臣在都察院的丑态,全部了解,心中有鄙夷也有叹。同时对黄道周三人的死就更加痛心。
“陈演写了请罪状,现已经转到了内阁。”田守信继续报。
“周延儒呢?”朱慈烺问。
“周阁老病了。奴婢问了一下,他们说,周阁老昨夜在都察院受惊不小,又为大行皇帝伤心,回去之后,就大哭呕吐,现在已经是起不来了。”
朱慈烺闭上眼睛,心说周延儒状元出身,倒还有些聪慧,知道首辅之位保不住,已经在想退了。
不过可没有那么容易。
……
一身重孝,朱慈烺走出后殿。
前殿中,司礼监大掌印王之心和一个青衣太监正在等待。
两人缟素在身,脸色哀戚,当太子出现时,立刻跪拜。
“王公公请起。”朱慈烺先向王之心颌首,然后再看向青衣太监:“你就是李晃?”
“是罪奴。”李晃不敢抬头。
“起来吧。”
“谢殿下。”李晃重重叩首,然后起身。
朱慈烺望着他,目光审视。对于李晃之名,他当然是知道的,但不知道的是,李晃居然不是为王德化,而是一直在为永王做事,昨夜风急板荡,乾清宫危在旦夕之时,李晃冒险进宫,说服王之心,救下崇祯帝,又在仁寿宫血战,功莫大焉,由此可知,他心中还是有忠义的,既然有忠义,就算过往有错,也可以将功折罪使用。
当然了,还需要考察一段时间。
“萧汉俊呢?可有他的消息?”朱慈烺问。
“回殿下,萧汉俊狡诈,骗奴婢为他写了假手令,将其母亲,也就是闻香教就教首徐大娘和几个骨干,从诏狱之中借出,而后趁着京师大乱,白广恩弃门而去,城门洞开之时,他和他的党羽,都已经逃出京师了。奴婢未能察觉,实乃死罪也。”
李晃小心回答。
对眼前的这位太子,他不但尊,也有畏,昨夜的狂风骤雨,刀光火影,除了当今太子,又有谁可以掌控?
朱慈烺默了一下。
对萧汉俊,他心情是很复杂的,萧汉俊出其不意的背叛,给京师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若非萧汉俊背叛,定王就无法隔绝京师和湖广之间的消息,他没有遇难,轻骑返回岳州的消息,就会很快传回京师,为崇祯帝和群臣所知晓,那一来,即便定王和李守錡贼胆包天,有弑君的想法和篡位的野心,也没有办法和能力去实现,从而在京师掀起这么大的波澜。
更不用说,因为萧汉俊的出卖,善柳营和右柳营很多忠义之士,都无辜死在屠刀之下。
萧汉俊的罪,不能免。
但同时,萧汉俊却有积极主动,和李晃共同谋划,挽救了乾清宫的危局,又留下了李岱这一个暗招,在千钧一发之际,打开城门,迎太子回京,不然的话,朱慈烺根本无法及时赶到皇宫,见崇祯帝最后一面。
从这个意义上讲,萧汉俊又是有功的。
因此,在痛恨之外,朱慈烺心中又多了一些惋惜。
“殿下,奴婢已经令东厂和锦衣卫全力追缉,一定要抓到萧汉俊和闻香教的一干贼众。”王之心道。
朱慈烺点头,目光再看向李晃:“这事就交由你负责。”
“是,奴婢这就动身,往山东去。”李晃站起。
“不。”
朱慈烺摇头:“山东不着急,你现在去蓟州,本宫有件事交给你处置。”说罢,对王之心说道:“李晃护驾有功,官升两级。”
“是。”王之心。
“谢殿下。”李晃再次叩拜。
……
李晃奉了朱慈烺的命令,前往蓟州,王之心田守信佟定方等人簇拥太子,往乾清宫而去。
所有人都是白衣戴孝,脸色肃穆。
此时的乾清宫,已经是灵幡飘扬、白茫茫地一片,京师五品以上官员和妇人,都一身孝衣的跪在殿前广场,一个个哭的死去活来。
当太子出现时,所有人都跪拜。
进入殿中,一口金漆楠木棺材正摆在“敬天法祖”的牌匾下。
永王,袁妃,陈妃,坤兴,昭仁公主,跪在棺前,都已经是哭的没有眼泪了。
朱慈烺在最前面跪下来,心中酸楚---崇祯帝忙碌了一辈子,终于是可以歇息了。
……
举哀结束。
悲恸满面、衣冠似雪的群臣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继位劝进表,向太子奉上。
朱慈烺不纳,并转入后殿。
群臣现场又起草了一份更加恳切的劝进文,再次递了进去。
朱慈烺仍是不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