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陛下膝下只太子殿下一人时,太傅同苏家多次谏言陛下为太子殿下寻找伴读,世子更是被多次提及,陛下也不曾答应。”杨衍声音温和,对面的安国公却是横眉冷对,一脸愤怒异常的模样。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自外头传来,临近年关,吉日多,不少人家便会行些嫁娶之类的大吉事。
不管什么时候,听到鞭炮声总会给人一种喜庆之感,可此时在安国公听来,这“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却宛如天上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开,他满脸怒容的看向对面的杨衍。
“陛下是当真疼爱外甥,陛下不肯,自也无人能让陛下做什么。”杨衍说道,声音不急不缓,并不在意安国公的愤怒,开口点破,“让三公子做二殿下身边的伴读,是陛下的意思。”
说这些时,杨衍并未瞒着众人。
左右让季家三公子做二殿下伴读这件事不会改变了,陛下不日便会下旨,瞒也瞒不住。
杨衍说罢也未多留,季家对他一贯不咸不淡的,都是聪明人,自也不用做什么表面功夫了,杨衍抬了抬手,便告礼离开了。
待到杨衍一走,一旁几个被“伴读”之事砸的头晕眼花的老大人这才连忙走了过来。
“老季,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老子哪知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安国公愤怒的嚷着,丝毫没有注意自己的长媳昭云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他不管年纪还是辈分,都不能称陛下为“老人家”。
“就是硬要把我家小三子绑上这条船是吧!”安国公愤怒的挥了挥拳头,“有本事绑我家那个‘京城第一才子’啊!”
前几日才骂完姓徐的老匹夫老是借着‘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头沾光,今日,老季自己也提起‘京城第一才子’了。
几个老大人对视了一眼,心说:你家那个‘京城第一才子’天花着呢,没人搭理他。
“所以,陛下这是什么意思?”素日里脾气要温和些的一个老大人摩挲了一下下巴,开口道,“京城的事情闹的那么大,陛下没理由不知道的。老季家的欢哥儿瞧着同杨衍和苏家都有关系……”
“喂,你们说杨衍会不会是故意的?报复你家欢哥儿大过年的让人家挂绿灯笼?”有老大人说着看向众人,道,“杨衍瞧着便不是个大度的,报复这种事可不见得做不出来。”
这个么……
“他会因此嫉恨不假,若是使些小手段也是可能的。可这件事诚如杨衍所言,若非陛下的意思,哪个还能左右陛下的决定不成?”
至于陛下的心思……猜不透啊!
如今的陛下可不是曾经的赵家大郎了,也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而稳重的军中将军了。
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啊!
“其实老季虽说有着国公府的名头和地位,在陛下面前也算有脸,甚至因着昭云长公主的关系同陛下还沾亲带故,可这些名头地位其实都是虚的。”
他们这些老头子经历过改朝换代,也见证过天子更迭,更看的明白哪些权势地位是水中月镜中花,虚的很。
武将儿郎真正的权势地位来自于手中的兵权,老季虽还有几分声望,可并没有兵权,这样的老季按理说不会有什么威胁,再加上年岁大了,陛下更该放心才是。
当然,这些年,陛下对老季也是放心的。只是……怎么会突然要把老季绑上这条船呢?
“难道……陛下其实已经动了换储的念头?”有老大人猜测了一句,而后却头疼的敲了敲脑袋,“真真君心难测,想抽身都抽身不得,也不知道陛下究竟想让老季你做什么?”
一旁满脸怒容的安国公却在此时恨恨的说了一句:“兴许不是想让我做什么,是想让我家言哥儿做什么。”
这事怎么扯到季崇言身上了?先前杨衍不也说了么?世人皆知陛下疼爱外甥,否则当年也不会力排众议,就是不开口让季崇言去做那个太子伴读了。
“言哥儿只是个孩子,他连战场都没上过,所得一切不过圣宠而已,老季,你多虑了。”有老大人闻言不以为然。
安国公却是气的跺了跺脚,满脸的愤怒渐渐转为委屈,一把年纪的人了忽然干嚎了两声,而后气呼呼的转头就走,边走边道:“我要写信告诉我们言哥儿,杨衍同陛下他们欺负他爷爷!”
爷爷这称呼只有在民间百姓间甚至私下才会提及,可不成想,气急的安国公也会这般嚷嚷起来,足可见这祖孙两个关系倒是真的好。
一众老大人面上露出些许艳羡之色,只是看着气的转头奔走的安国公却有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
这是……做爷爷的被欺负了,告诉孙儿,让孙儿帮他出头吗?
这孙儿远在江南道呢,除了安慰还能做什么?罢了罢了,告诉便告诉吧!老季也是这些时日被几个不成器的折腾狠了,估摸着早憋了一肚子的委屈了。
那厢患了天花的几个也不知道能不能捱过去,待到捱过去了,这件事都不知道怎么解决呢!
别说老季了,要是他们碰到这样的孙儿也委屈死了。
……
伴读的消息一时半刻传不回江南道,待到清点完山间的财宝同审问完相关道观中抓起来的道士之后,已经是五日后了。
林彦胡子茬啦的靠在身后的椅子里,大张着嘴巴,毫无形象可言的打瞌睡。
已经整整五日没有好好休息了,他喜欢的姑娘又远在长安,一时半刻看不到自己这幅不修边幅的模样,林彦一点也不介意在季崇言面前这般倒头就睡的邋遢样。
季崇言比他稍稍好些,眉眼间虽倦意浓浓,却还是在离开金陵府回晏城之前交待了一番金陵府尹莫忘记追查当年之事。
交待完了金陵府尹,待金陵府尹离开之后,季崇言才偏了偏头,道:“出来!”
一声“出来”之后,不多时,便有一个身影小心翼翼的从身后的廊柱中走了出来。
对上季崇言的背影讪讪的笑了笑,玉清便缩着脑袋唤了一声“世子”。
季崇言“嗯”了一声,抬起那双虽疲倦却不掩艳丽的眼睛望了过来。
玉清却是看了吓的一个哆嗦,顿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对方的质问声,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世子,他们都可以走了,连紫光师兄都走了,我……我可以走了吗?”
他可与这些事无关,按理说,早可以走了才是啊!
季崇言看着他面上神色不见任何触动,只淡淡道:“你有些事还不曾说清楚。”
谷</span>什么事啊?那所谓的前朝旧事他都不知道的,关他什么事。玉清心中腹诽:要真有什么不知道的来问他还不如直接问那位能神机妙算的姜四小姐来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