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胡三发问,杨从循底气十足地一甩手中啃了大半的鸡腿:“此事正得为兄出马才好下手操持,谁让为兄是商贾人家出身呢?胡三你没见今天上午那个油盐铺的赵五一见咱拍下的银票,这脸上立马就笑开花了么?”
虽然杨从循这辈子就没正经跟杨新笃学过做买卖,但这生意行讲究的就是贱收贵卖。
换句话说,想吃生意这碗饭,你得知道什么东西贱,什么东西贵。
同样的东西该在何处贱买,又该运往何处贵卖,这里面的门道你必须一目了然,否则就不是吃这碗饭的料。
杨从循的眼光不可谓不毒!
刚一下车,他就从赵记油盐铺门口摆放的麻袋油篓上猜出这家店主要经营的货物种类:质量最次一等的麻油,以及黄豆粒一般大小的粗盐!
要知道,关外数省就只有盛京向南一隅靠海,就这还因为地冷天寒,导致当地几乎无法大量晾晒海盐。
所以,往关外贩运专供达官贵人享用的细盐,是件有利可图的事情。
这趟来关外,王管事他们所携带的商队货物中就有十袋产自津口塘沽的细盐。
当然了,这种长途贩运的好盐关外平民百姓肯定是吃不起的。
为了弥补当地用盐需求,关外靠海的辽阳等地开设大量烧柴煮盐的作坊,雇人将海水一桶桶挑入柴灶大锅中熬盐,这样得到的就是价钱便宜许多的大粒粗盐。
这样的咸盐颗粒不但掺杂有大量未曾过滤的泥沙,还因为管灶盐头格外吝惜柴火的缘故,导致粗盐晶并未彻底烧干,盐颗中裹了不少水分……若是彻底蒸干,一百斤粗盐少说也要折去十七八斤的分量。
在盐头看来,粗盐中掺杂沙土泥水这件事不算问题,甚至还能多赚几个昧良心钱,反正那些来盐铺买粗盐下饭的穷苦人家也吃用不起细盐。
正是一眼看出赵记油盐铺主营粗盐这点,杨从循随手抛出一张五十两银票来意思一下。
拿钱打人脸的核心是让对方知晓自己是懂行且有钱有势的行内人,绝不是令其误以为自己是人傻钱多好欺瞒的冤大头。
果然,这张银票刚一拍到桌上,对面那位赵五顿时就满脸赔笑地从柜台后迎了出来,不但爷前爷后地奉承杨从循,最后交钱买盐时也并未如何克扣加价。
“杨兄,兄弟我知道你上午在赵记买盐那件事办得漂亮,可这种事还不足以说服格格坳里那个老古董财迷婆婆吧?”
见胡三疑惑发问,杨从循哈哈一乐,并未直接回答对方,待举起鸡腿香香啃下一嘴后,方才冲着胡三意味深长地笑笑:“兄弟,依你之见,格格坳为何年年冬天都会缺盐?既然都知道去年挣得钱少买回来的咸盐不够吃,为何今年就不肯下力赚钱积攒,也好多买回些咸盐呢?”
“是啊,明知道盐年年都不够也不想办法解决,这是为什么呢?”
闭目苦思良久,小狐狸最后还是泄气地耸肩认输:“我真是想不明白,杨兄你有话就直说,千万莫要再卖关子了。”
见自己吃定胡三,杨从循先是得意洋洋地仰头吞了一大口灰仙太保递上的酒水,待抬袖一擦汁水淋漓的嘴巴,才慢悠悠地开口:“还能什么原因,这里实在是太偏了呗。”
就是因为这赵家集距离关内商队常去交易的大型山货集市实在太远,所以赵家集上收购来的山货就很难第一时间流入关内商队手中,往往要在本地商人的仓房之中过上一冬。
待到来年雪化山开,本地商人再将仓房之中存储的货物挑拣晾晒一番,择优装车送到大集市上出售给关内商队。
不论是仓储过程中的物资损耗,还是明年转运货物的车马人手,这些都是商人们投入的成本,自然要寻方找补回来。
不幸的是,格格坳几乎年年都抢着来当这个被商人找补损失的冤大头。
只因格格坳僻处深山之中,所以格格坳里出产的山货,往往最后一批到达赵家集。
此时,本地商贩基本已经备齐了来年交易的山货,甚至都入库封仓了,对格格们送来的山货根本提不起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