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看错，去年冬天在城门口偶遇的马车，除夕时在陆家看到的女子背影，真的是她。可笑他去找陆珩摊牌时，陆珩大言不惭地把利益摆到台面上谈，虽然冷血，但莫名真诚，傅霆州竟然信了。

傅霆州看着纸上林林总总的汇报，咔嚓一声，竟然生生将茶盏捏碎。

“傻丫头。”永平侯夫人看着眼神尚是一片澄澈的女儿，叹道，“对傅家来说不是好事，对你却再好不过。她和镇远侯一起长大，十年情谊不是说着玩的，听说之前傅老侯爷一直属意她做孙媳，估计镇远侯早就把她当自己的人了。她若是失踪或者摔死，那就成了镇远侯心里一辈子的坎，以后永远惦念着她的好，看你怎么都不对；但如果她改嫁，那就是从云端跌倒泥里，比残花败柳都不如，再也做不了镇远侯心中的月亮了。”

“好事？”洪晚情被说得越发迷糊了，“她不知道掌握了多少镇远侯府的辛秘，如今她投到陆珩身边，说是威胁还差不多，怎么能成好事呢？”

永平侯世子哦了一声，也不说信不信，不再继续问了。永平侯世子忽然凑近了，神神秘秘道：“你这段时间没来，错过了许多热闹。你可知道，现在私底下都在盛传陆珩转性了，竟然玩起金屋藏娇。”

永平侯夫人沉思良久，最后凝重说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以后就当不知道，什么都不要管。你不用担心，说不定，这是件好事。”

这些日子傅霆州忙着找王言卿，没功夫去洪家提亲，然而永平侯府已经视他为未来女婿。永平侯世子热情地上来攀谈，邀请傅霆州去酒楼喝几杯，傅霆州其实毫无兴致，但他不能不给洪家颜面，只得去了。

洪晚情紧张问：“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永平侯世子摊摊手：“谁知道呢？可能对方的身份不方便公开吧。前段时间，就是张家被查之前，他还带着那个女子进宫了。”

但傅霆州不同，他在京城长大，之前和圈里人还算融洽，最近突然冷淡下来，实在不应该。

简直蠢的不可救药，他居然相信陆珩！

傅霆州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个月无心公务，一散衙就走。今日，他同样早早离开了南城兵马司，但刚出皇城不远，就遇到了永平侯世子。

他不觉得永平侯世子只有这点酒量，更不会认为永平侯世子跑半座城，特意在兵马司门口截他，就只是为了讨论陆珩的私事。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傅霆州需要去查另一件事。

京城里军籍出身却不参加圈内聚会的，一个是陆珩，一个就是傅霆州。陆珩十一岁才来京城，隔年就去锦衣卫担任舍人，之后天南海北出任务，确实没时间参加宴会。当然，就算陆珩来，他们也不敢请。陆珩是干什么的，好好的玩闹场合请他来，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永平侯世子似乎喝高了，大着舌头道：“我没见过，但听宫里人说是个冷美人，高挑苗条，大概这么高，皮肤很白，尤其难得的是长相冰清玉洁，说话却温温柔柔的。”

永平侯夫人摇摇头，说：“你不用管了。这些事我让你哥哥去做，你只管安安心心当新嫁娘就是。”

永平侯夫人完全没料到这番话，脸色不由严肃起来：“你此话当真？”

永平侯世子要了最好的包厢，上了一桌好酒好菜。以他们两人的身份，谁都不会在意一顿饭钱，几杯酒下肚，气氛活络，话题也渐渐打开。

傅霆州对这些阴私八卦毫无兴趣，只不过对方是陆珩，他才多问了一嘴：“你是说陆珩？”

陆珩的履历已经把京城众人看麻了，经历太过耀眼，让人连嫉妒之心都生不出来。永平侯夫人想想陆珩，再想想自家儿子，真是说不出的心塞。她感叹了一会，收回心神，忽然留意到洪晚情咬着唇，脸色恍惚，似乎有心事的样子。

洪晚情迟疑许久，终于试着说出王言卿的事：“娘，其实上元节那天，我看到王言卿了。”

洪晚情接二连三的异常终于引起永平侯夫人注意，她不觉沉了脸色，问：“晚情，你到底怎么了？从上元节回来开始，你就经常走神，到底发生了何事？”

洪晚情眼睛愣怔，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永平侯夫人点到即止，道：“放心，她已经不足为惧。男人啊，所思所想就是那么回事，只要运作得好，不难让镇远侯厌恶她，以后再也无法和你争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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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永平侯世子笑道，“难以相信吧。我刚听到的时候也以为他们开玩笑，结果竟是真的。”

文官和武官是两个圈子，他们这些勋贵子弟一出生就有爵位，不用考功名也不用拼出路，只要能守住家里基业就行。再加上父辈的关系，这些公侯少爷自成一个圈，彼此差不多都脸熟，出去玩乐一叫就是一大帮人。渐渐的这就成了一种潜规则，想在军中混，首先就要融入这个圈子，要不然走哪儿都吃不开。

傅霆州越听越觉得怪异，能带对方进宫，说明这不是青楼女子等见不得人的贱籍，那陆珩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傅霆州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问：“是吗？以陆珩多疑的性格，能让他把人放进自己家里，不知该是何等天人之姿？这个女子长什么样子？”

傅霆州忙着寻找王言卿，可不是哪家宴会都见不着。但傅霆州无意解释，哪怕同为贵族子弟，办事的和不办事的也是两个阶层，他已经接过家里的爵位，以后就是当家人，和这群无所事事的勋贵子弟不一样。傅霆州耐着性子陪永平侯世子喝酒，淡淡说：“最近府上有些事，走不开。”

永平侯夫人听到这个名字，细眉立即竖起：“什么？”

永平侯世子给傅霆州倒酒，热热闹闹说道：“许久没和你单独喝一杯了，今日一定不醉不归。这段时间镇远侯在忙什么，怎么哪里都不见你？”

“就是镇远侯告辞后，你问我看什么，我说没事那次。其实，我看到了王言卿和一个男子结伴而过。后来在宫里遇到陆珩，我才知道，那天的男子竟然是他。”

傅霆州暗暗眯眼，是他想多了吗，他怎么觉得，这个描述很像卿卿？

永平侯世子又兴高采烈说了通醉话，趴在桌上睡着了。傅霆州静静看着他，眼中神色莫辨，叫人进来结账。

洪晚情紧张起来，问：“娘，你要做什么？”

“千真万确！”洪晚情语气都忍不住激动了，她憋了许久，今日终于吐出来。她长松一口气，随后忐忑地看着母亲：“娘，她为什么会在陆珩身边？”

凡事唯有有心算无心，一旦起疑，后面的事情根本经不住推敲，就算是陆珩也不例外。果然，没几天，傅霆州就查到了蛛丝马迹。

除非，那是另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的府邸。

他以前只想着搜查民宅，为什么没有想过，王言卿再小心谨慎也只是个普通女子，什么住宅能瞒过傅霆州的眼睛？

永平侯夫人嗤了声，冷冷道：“还能为什么，不过是攀龙附凤罢了。我就说她怎么舍得离开镇远侯府呢，原来，是另外攀上了高枝。”

两个月了，傅霆州还没有找到王言卿。他急切之余还觉得可疑，他近乎把京城所有民户都查了一遍，无论王言卿是租房、买房还是化名，在这种力度下都该翻出来了，怎么可能还找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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