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是一时欢喜，被贾环叫停之后，也稍微冷静了下来：“不错，此事不简单，如今我恢复了，敌人万万料不到我好的这么快。这是个大好时机，须得好好谋划。”
三人重新坐下，喝着林黛玉自己烧水泡的茶。手艺当然是很一般的，只是把水烧开了，茶叶洗洗丢进去而已。
林如海喝得有滋有味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此时心情大不同，看什么都觉得心情大好。
聊了一会儿，林如海才道：“这盐城，虽说是我监察盐政的地方，但本地大权，并不在官府手中。”
盐城有八大盐商，个个都是根基深厚，富可敌国。这世界，但凡是有钱有势的，就不可能没有武力。
林如海上任三年多了。上任之初，他是奉了皇帝的命，要整顿盐政，争取多收盐税上来。
但到任之后，他就发现，这事情太难了。
盐业相关的利益，都已经形成了网，这其中，朝廷的盐税只是相当不起眼的一部分。他要想多征盐税，就得从别的大佬手上割肉。谁会乖乖让他割？
所以这三年多以来，盐政衙门是步履维艰。哪怕林如海多方筹谋，也只是一年多收那么三五十万两。
听起来很多，不过和盐业每年数千万两的流水比起来，真是九牛一毛。
林如海叹道：“就这么一点，我也怀疑，是不是那些盐商怕把我逼急了，朝廷为了体面，要降下大兵。所以才漏出这么一点来，安抚我！”
说着，刚才因为毒伤尽去，而振奋的心情，又变得沉郁起来。仕途多艰啊！
贾环道：“怪不得，姑丈要把林姐姐送到神京贾府去。”
林黛玉猛然醒悟，急忙问：“爹！那，我娘她……”
林如海忙道：“乖囡囡，莫要多想，你娘只是病了。你那时候还请了道门高人来看，莫非忘了？”
林黛玉抿着嘴不说话。
贾环知道，林如海不想谈这事。他问林如海有什么打算。
林如海慨然道：“此番有贤侄前来，妙手回春，我这条命，已经是捡回来的了。只要黛玉没事，我就能和他们周旋到底。这次对我下毒的，想来不出城中那几家盐商。”
他站起来，来回踱步：“我此前，已经设法传讯出去，请调血滴子和龙腾军来此，只要有五百龙腾军，便能洗荡盐城！”
贾环心想，你要是能调得动，早就调来了！还用得着坐困愁城等死？说这没用的！
好在，林如海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又道：“我也请了应天府的守军，知府是贾雨村，你们也应该听说过。此人忠义，必不负我。”
贾雨村，忠义？贾环差点喷水，贾雨村是什么货色，看过红楼梦的都知道。香菱那么好的丫头，这混蛋都能坐视不管，将甄士隐的恩义视若无物。他会冒着自己的危险，来救林如海？
算了，贾环也不指望林如海了，这死老头之所以在盐城混成这样，看来也不是没原因的。眼瞎就是绝症啊！
贾环朝林黛玉使个眼色：“林姐姐，你去看看厨下有什么吃的，咱们人进来了，还不知道要待多久，没吃的可不成。”
林黛玉刚才，其实已经把衙门里的物资情况，特别是食物储存看了个大概了，还没来得及跟贾环说而已。
正要说话，却见贾环朝她使眼色。林黛玉会意，便自行出去了，转了个圈又回来，躲在外面偷听。
贾环也不去管她，支开林黛玉，只是为了林如海老脸好看而已。
他说道：“姑丈！盐政糜烂至此，你有何打算？虽然毒是好了，一时没有性命之忧，可是被堵在衙门里出不去，这御史还怎么做得下去？”
林如海顿时语塞。他自己不知道吗？混得这么惨，衙门都被人堵了十几天，就算老命能保住，这官也是当不下去了。
指望龙腾军，指望贾雨村，都是远水不解近渴。
见林如海不说话，接受现实了，贾环才道：“姑丈，依我说，如今该是谋个退路的时候。盐政任上，若要体面离任，需要什么条件，你给我说说。”
林如海有点拉不下脸，可是又无奈，现实如此，他还想力挽狂澜？就算他想，贾环也不想。
贾环吃饱了撑的，来帮林如海做官？救他一条老命，再想办法体面离任，就算是给足林黛玉的面子了。
大梁朝的盐政是不是糜烂，和贾环有什么关系？横竖肉烂在锅里，另想办法捞银子就是。至于朝廷收不收得上税，贾环一点也不关心，那些税也不见给他分多少。
林如海毕竟是老官僚了，清楚其中的门道，告诉贾环，盐政御史最好是回朝做台谏官，然后转任六部侍郎。不过，这样就需要官声好。
官声也很简单，全靠地方和同僚抬轿子。
“可是，如今这情况，贤侄你也瞧见了，地方哪会说我的好话？都堵上我的衙门了！”
林如海也是咽不下这口气，恨得牙痒痒。
贾环连连点头：“不错，盐政咱们可以不管，不过这面子，一定是要讨回来的。”
贾环如此这般，对林如海讲了一遍自己的计划，林如海听得直发楞，这都是什么鬼点子！
他还不放心，问了半天，最后才下了决心：“好！贤侄拳拳之心，我就愧领了！”
林黛玉后脚就进来，还整治了一壶酒，几个小菜，一锅稀粥。菜都是现成的凉菜腌菜，酒外面是温了，里面还是凉的，粥更是水放少了，不过，也是一片心意不是？毕竟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能下厨就不容易了。
林如海一边吃喝，一边欣慰，不过想想又很不是滋味。小白菜这第一次下厨，恐怕不光是为了老父亲吧？唉，吃吧吃吧，总有这一天的。
第二天一早，贾环就开了门，伸个懒腰，看看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唯有门外五步远，一条红线清晰可见。
贾环自言自语：“难不成，还有人？”
他朝前走了几步，站在那红线里面，朝外面看看。
没人。
贾环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脚步刚站到红线之外，两道闪亮的剑光，就从街对面的墙后面劈了过来。
伴随着一声怒吼：“小贼，还我师兄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