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圣旨终于到了。
林如海果然高升了山东巡抚。原先巡盐御史,只有五品。属于官位低,职权重,又能收钱的好官。
可惜林如海对皇帝忠心,下力气去整顿盐政,结果捅了大篓子。
照理说,官场上若是有人捅了这样大的篓子,上司也不给你背锅,你自己认倒霉,最多将来想办法找补。
可是贾环出手,那就不同了。
简单来说,现在要背锅的,已经不止是林如海一个人。万一盐政衙门被围攻的事情通了天,朝廷的体面必须维护!
所以,最终结局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林如海高升,皇帝放弃对盐政插手的意图,盐商们想办法送点银子和体面给朝廷,皆大欢喜。
谁倒霉了呢?只有那些拿了银子,围攻盐政衙门的江湖剑侠,倒了血霉。前有贾环闯门,后有闫敏为兄报仇,盐城这一战,前后死了二十多个先天以上的江湖剑侠。
至于身价,据慕容俭说,他们之前到手的定金,先天第一境界是每人二百两,完事以后还有三百两,总共五百两。
第二境界要高不少,翻四倍,定金八百,完事一千二,总共二千银子。
贾环感觉有点颠覆自己的认知。先天高手,在这个世界,这么不值钱的吗?以至于慕容俭,一个第二境界的大剑客,一年拿到手一百多两的稳定编制,就能让他直接反水了。
慕容俭却告诉贾环,账不是这么算的。江湖剑侠挣得看似多一点,那都是拿命去换的。有今天没明天,这种日子,一开始觉得挺刺激,久了就很难受。
进了贾府就不同了,以后娶妻生子,也是安身立命,没准孩子还能有立功当官的机会。
总之,考编制就不是为了高薪,对吧?
林如海的情绪,并不好。随着圣旨来的,还有一封皇帝的手书。他看完之后,双眼通红,朝着神京的方向磕头,久久不起,直到林黛玉上前搀扶。
林如海嘴里只说:“有负圣恩!有负圣恩!”
林黛玉却为难了。林如海这个样子,她哪里放心,看着老父孤身赴任?
商量一番,只好先分别。此时贾环留在商州的那些属下,还有粗使丫鬟婆子什么的,也在孟五的率领下,来到了盐城。
贾环便派孟五和秦钟,带几个仆人和丫鬟,跟着林黛玉,一起送林如海去山东上任。等林如海安顿下来了,再回神京。
贾环自己呢,要和薛宝钗一起下江南去。
听见贾环这个决定的时候,林黛玉看贾环的眼神,就像在说“你个渣男!”
贾环问心无愧!下江南怎么了?你见过有武侠片不下江南的吗?再说出来这一趟,原定计划就是要下江南去的,要不然薛宝钗跟着出来干嘛?
况且,贾环也有点担心。林如海这是心情不好,没顾上,等到了山东,万一他直接给林黛玉提亲了,自己要怎么回答?
我还小,这个世界这么大,不想这么早结婚?
说出来要挨打的。也挺伤人。所以,干脆先冷静冷静。
于是,到了分别的时候,林黛玉话都没跟贾环说一句,甩着马鞭先走了。
林如海心里也不好受。贾环这小子,不是东西!可他也救了自己的命。没办法,拱手道别。
贾环骑着马,在道旁,看着林如海一行北上。他们要从陆路去山东,上千里的路,风霜雨露,又是这样的世道……
贾环有点想追上去的冲动。
然后,听见薛宝钗在旁边悠悠叹道:“林妹妹这般娇弱,也不知这一路辛苦,能不能受得住。”
贾环看看薛宝钗,薛宝钗朝贾环眨眨眼。
宝姐姐,不要这样,你平时一本正经的,偶尔这样撒个娇,威力很大的知道不?对心脏不好!
贾环干咳一声:“林姐姐和姑丈同行上任,一路走的是官道,住的是馆驿,料来无事。”
薛宝钗叹气:“是啊,林妹妹想必没事。我就糟糕了,听说有个宁国府的小老爷,恶了江南体仁院的总裁甄老爷,我还得跟他一道下江南,应天府是必经之路呢。”
贾环这下撑不住了,摊手道:“宝表姐,这可怎么办?岂不是我连累你了?”
薛宝钗笑了起来,她面相大气,笑容开朗温和,一笑就很有亲和力的那种:“环哥儿,你说的什么话呢?甄老爷再如何,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把贾府得罪死了。咱们上路吧,再晚,到了江南就赶不上收棉花了。”
俩人说笑着,正要上船,贾雨村带着一群人赶过来:“环三爷!下官也要回任,不如一起同行?”
贾环朝贾雨村身后看看,甄宝玉躲躲闪闪地,不敢和他照面。谁让贾环刚抢了他一块玉呢?贾雨村倒是好脸皮,这都能贴上来,一点不在意甄宝玉的小脸面。
贾环也不在意,说是同行,无非是几条船一起走。
从盐城到应天府,一路都是走运河。
贾雨村厚着脸皮,上了贾环的船。不过他也真是会来事,一路上说些掌故,对于“年幼识浅”的贾环来说,确实很有吸引力。
走了几天,船到了一处钞关。
钞关是运河上收税的卡子,前朝就有了,毕竟运河就是前朝修的。之所以叫钞关,因为前朝后来是各地军阀割据,但又断不了商旅往来,所以民间三十六家商号,自发联名印了宝钞,作为汇兑之用。
然后这招就被朝廷学会了,自己也发宝钞,设卡收税,也收宝钞。所以就叫钞关。
奇怪的是,这钞关居然没人来收税。但是,河中央,有一条小船,船上竖着一杆旗幡。还有个汉子,守着旗幡。
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贾环真气放出去,已经“看到”,河岸上有许多人,都有武功在身。不过,他们也不像是阵容严整,要搞大事的样子。
说话间,那守旗的汉子,大喊起来:“贾环!定下了商州之约,你怎可毁约!咱们两淮好汉,来找你重续前约!”
焦大看看贾环:“三爷,这怎么办?”
贾环眼皮都不抬:“碾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