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一言不发,拎着镐把迎过去,快步走上车,推开车门从车头开始往车尾走,一边扒楞乘客,一边往车后观瞧,生怕这个小兔崽子从后门溜了。
“爸!”
丁闯缓缓从后排人群走了下来。
上一世是被父亲找到,然后被拽着耳朵拉下了车,然后在全村人的注视下被暴打,原本心态就已经崩了的丁闯扭头直接跑了,边跑还边放话说不认这个爹,自己出去打工,就算饿死也不会跟老丁张嘴讲一句话。
两年后,他终于舍得和家里联系,这时才知道,父亲在半年前就已经去世。
原来,自从这天离开之后,父亲觉得自己颜面扫地,活得太失败,这辈子没法再抬起头见人,于是开始闭门不出借酒消愁,把自己喝的酩酊大醉烂醉如泥,再之后经常因为酒精中毒进医院,整个人精神萎靡,身体也每况愈下,短短一年半以后就撒手人寰了
老丁听到声音抬眼一看,还真是丁闯,火气霎时间冲向头顶,脖子上的青筋嘭的一下子就鼓了起来。
“别叫爸!我受不起!你是我爸!”
他怒气冲冲走过来,像抓小鸡仔一样把丁闯从人群里拽下了车。
“爸,我想你了!”
见下了车,丁闯红着眼,甩开膀子猛地将老丁抱住。
上一世的年少轻狂,用一生悔恨。
这一世不会躲不会跑,任打任骂。
老丁台词动作在脑海里都演练好,此时居然没沿着演练方案走,仿佛被换了剧本一样让他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自打丁闯上学开始,还是第一次抱自己。
“能再看到你真好,爸!”
丁闯把头埋在老丁肩膀上,一瞬间泪如雨下。
有些感情,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懂得什么叫做珍惜。
“你你干什么,还特么还有脸哭,老子生你养你这么大半辈子,你就这么对老子?你让我这张老脸以后怎么见人?”
见儿子一反常态,他心里也是没着没落的,往常儿子在自己面前也没这么哭过,他局促的心情更加紧张了。
悄悄将镐把换了个手,他吼道:“完蛋玩意,今天你不把事儿讲个明明白白,老子让你下辈子就在炕上过!”
“在场的都是乡里乡亲,你说,为啥学校开除你,让大家伙听听。”老丁站在众人面前,冷声问道。
此时间,不光是他自己需要一个解释,在一旁看热闹不知实情的全村老小也支棱着耳朵等着看他家的笑话。
嘭!
老丁还是忍不住重重一脚,怒斥道:“说话!”
“我说,我说。”
丁闯擦干眼泪:“我写信实名举报学校食堂。”
他把事情讲一遍:“然后就被开除。”
“实名举报?”老丁一愣。
“啥?肉都臭了还给人吃?真的假的?”
赵德利率先尖叫,撇撇嘴:“不可能,我喂牲口都没这么恶心,编的吧。”
“就是,这话说出来谁信啊。”张淑花继续磕着瓜子:“老丁,这孩子短教育,学坏了,一定是在外面找小姐没给钱,然后小姐找到学校要钱,才让人学校给开除的,要不然怎么是品德败坏呢!”
大家都不相信。
老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里也怀疑是不是儿子找小姐了不敢承认,才编了这么一堆理由
“大家不能光听学校讲的,说我找小姐那都是为了开除我才造的谣!”丁闯咬着牙,继续道:“就是因为他怕我给他们生意搅黄,上面查下来把他校长撸了,才会没按照程序走就把我开除的,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被开除,我还要找人举报,必须还自己一个清白!”
“还骗,还骗。”赵德利似笑非笑:“老丁,你到底打不打,撒谎撂屁的一点都不像你,男人嘛,想姑娘了很正常,大伙你们说对不对啊!”
“就是就是,我们可等了三天,这就完了?”
老丁心中也在权衡,打,等于相信儿子找小姐,不打,好像又降低了在村民中的威信。
沉吟片刻道:“到时候还能去上学?”
“当然!我又没犯错误!”丁闯重重点头。
丁家祖辈都没出什么读书人,当年丁闯考上大学那真是祖坟冒了青烟,老丁家杀猪宰羊,大摆筵席,老丁那是走起路来脚下带风,再到后来出了事儿郁郁而终都是因为他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此时如果不说服老丁,难保后续老丁又出什么状况。
“最迟过完年!我这次直接把检举的信塞到了领导办公室门缝里。”
“啥?那还得多久才能有消息啊,这要是等个一年半载的,黄瓜菜都凉了?”张淑花瞪大眼睛,吃瓜子都不香了:“老丁,他还在骗,就是在拖延时间,赶紧动手吧!”
“就是,打几下意思意思,让大伙看看,别白等啊!”赵德利也着急。
丁闯反击道:“我要是错了,我爸打死我,我都不带求一声饶的,但是我要是没错,到时候你俩白给我家当十年长工如何?”
“你!”
二人登时被噎的无话可说,这么赌真不敢,万一真如丁闯所说,那这岂不是把自己都赔出去了。
于是就默契的低着头,闭嘴不说话了。
“好,那我就且让你过个安稳年,等过完年之后要是还没着落,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回家!别在外面丢人现眼!”老丁重重道。
这时,村里广播传来急促声音:“村长请注意,刚接到上头电话通知,说国道上发生重大交通事故,几十台车撞一块了,让你组织村民立刻救援!”
“重复一遍,国道上发生重大交通事故,请村长立刻组织村民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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