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上真是这么说得。”王业浩皱眉道。
“正是。”
“那倒难了。”王业浩皱眉道,“员峤(温体仁)此人,睚眦必报。当初受之先生(钱谦益)为了阻他和周延儒入阁,结下了仇隙。受之虽被迫去职归乡,可员峤并未就此罢休。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搜集受之的短处,预备着给他致命一击。若真如你所言,今年有大好的机会,他怎肯放过?”
“学生也是顾忌于此,所以才来求问老爷。”
“不妥不妥。”王业浩连连摇头,“员峤入阁七年,堪谓简在帝心。事事顺手,样样遂意。朝中哪个不得仰他的鼻息!他虽自谓‘独命’,实则党羽遍朝野,连内阁诸臣都不敢违拗他的意思。朝野都谓之皇上‘遭瘟’了。纵使我们劝他,他亦不会相信,只怕还会引火烧身。”
“老爷说得是,只是若是征髡之议成事……”周乐之脸上流露出极大的忧虑。
“先生顾虑的是。不过,先生也莫要太担心了。”王业浩道,“肥翁(杨嗣昌)前些日子在乾清宫召对,言曰攘外须得安内,极力主张先剿流寇,后御东虏和髡贼。皇上深以为然。可见对髡议和之事,皇上心中早有圣裁。”
“只怕不靠谱啊。”周乐之没有当过一天官,但是对皇帝的了解却并不逊于面前这个官场老油子,“皇上素来刚愎自用却又持意不坚。议和之事一旦泄露,势必朝议汹汹,以皇上的心性到时候他翻脸便又要剿了。”
“慎言!”王业浩压低了声音道,“虽是你我暗室对谈,于皇上亦不可无恭敬之心。”
周乐之似笑非笑的应了一声:“是。”
“不过,先生言之有理。”王业浩为官多年,如何不知道皇帝的个性。他沉吟片刻道,“员峤那里,决不可去劝谏。不然便是引火烧身。此人朝野内外名声甚差。我们亦非他的党羽,犯不着做这样的事。”
“若是如此,这谋和之事只怕……”周乐之面露忧虑之色。
“无妨。”王业浩沉吟道,“皇上既有心简任肥翁任兵部,说明他还是要先‘安内’。和固然议不成,但是这剿大约也是虚应故事罢了。”
接着他又说了杨嗣昌推荐熊文灿留任两广总督之事。
“……若真要下力痛剿,绝无让熊文灿戴罪之理,至于傅宗龙,皇上预备给他的不过是个南赣巡抚,比照东虏、流寇的例,剿髡这样地跨数省之事,戎帅不是督师便是总理,方能居中调度指挥。岂能是一个巡抚?”
“如此说来,皇上亦是虚应故事?”
“不错!毕竟朝议汹汹,皇上也不能不顾忌。尤其是这髡贼,已陷两省――虽都是边鄙之地,到底是也是设了布政司。朝中广东籍的官员亦是不少,如今广东已经失陷两年有余,朝廷总得有个姿态方能安抚。”王业浩道,“依我看,剿髡是箭在弦上,只是这箭是木头的罢了。”
“若真能如此,亦是一大幸事!”周乐之松了口气。
打一个败仗,损失几千人马,白白浪费十多万银子固然可惜至少不伤筋动骨。
“只是熊心开危矣!”王业浩低声道,“此次剿髡失败,这失陷两广的责任的锅他就非背不可了。”
“傅宗龙呢?”
“这是肥翁预备要用得人,必然平安无事。肥翁若能平定流寇,下一步再平髡贼,势必要用他的。”
“如此学生也就放心了。”
“是了,如今复社声势浩大,里头又有多名广东籍的士子。我们若一味要和,只怕把复社给得罪死了。莫要忘记我们在广东亦有布置,若是真把他们得罪了,这些布置可就用不上了。”
“老爷说得是。”周乐之不由得表示钦佩。
“唯今之计,我看是与复社交好。天如如今虽赋闲在家,在朝野中却是声望日隆。若按天书所言,他能让周延儒复相。此人和复社的能量不可低估。且他们又是反髡的,若是能与他们交好,将来于反髡大业乃是一大助力。”
周乐之自然只能唯唯而已。毕竟朝堂之上的运作,他并不熟悉,全靠王老爷把握。
“既如此,张汉儒之事,老爷可以做些小手腕,示好周延儒。”他提醒道。
“这自不必说。既然天书上说员峤再无翻身的机会,自然无须顾忌。”王业浩道,“只是你说过,挹斋(周延儒)为相亦不久……”
“挹斋久不久,就看他能不能和我们的心意了。”周乐之道,“天书上能说得也只有这些了。”
王业浩点头,说道:“最近这段时日,你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