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潇羽突然这样问她这样看着她,她也只好服从似地点点头。
看着眼前这个忠诚善良的心腹,想到她在自己离去后的处境,师潇羽不觉有些愧疚。松音一个人,便让师潇羽不胜别情,更弗论祁穆飞要面对祁家上百号奴仆侍从了。
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师潇羽将手炉递给松音,自己则天真地伸手去接雪花,冰莹的雪絮落在自己温暖的手心,顷刻间便化成了点点晶莹的露水,顺着指缝肆意的流淌开去,终究还是留不住这洁白无暇的娇颜。
师潇羽不无失落地缩手回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世间的事儿有时候就这么不通情理。
我用心去挽留你,你却宁愿化成一团水,头也不回地从指缝间流走;梅心高傲不语,你却宁愿与之永夜长眠,将自己脆弱的身躯簇缩在那片狭窄的花瓣之间,相偎相依,直至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你才依依不舍的离她而去,临别,你还要多情地向她许下来世之期约——明年,你凌霜而开之时,便是我们再见之时。
蓦然回首,素问轩和灵枢阁皆已在漫天的雪花之中渐渐隐去了它们傲然雄伟的身影。
松音紧紧地跟随着师潇羽的脚步,一前一后地往回走去。手捧着木匣,她的脑海里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方才给杏娘送东西过去时的情景。
对于杏娘的突然出现,松音内心是十分抵触的,故而送东西过去的时候,她也有一丝不情不愿。
“你家娘子,身子可好了?”杏娘一见到松音,便关切地问道。她在房内听着师潇羽派人过来,忙差了小缃去迎接,并亲自在门口等候着。
松音还礼道:“多谢娘子关怀。托娘子的福,我家娘子已经无碍了。不过身子尚虚,还需好好静养。”松音说话语气并不柔和,杏娘听出其委婉的措辞之中是明明白白的拒客之意。
对此,她倒不以为忤。
“那就好,昨日是我等冒犯了,无意之中触动了你家娘子的忧思,惹得你家娘子病发。诚是我等的不是,还请松音娘子代我向你家娘子致歉。”
“娘子的一番歉意,动人心肠,未免我家娘子再惹忧伤,请恕奴婢不能代为传达。”松音如此直白地拒绝自己,让杏娘有些难堪。
不过她也没有生怨。身旁的小缃虽有不忿之意,但碍于杏娘的眼神暗示,她在嘴上咕哝了几句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心底一直打着嘀咕。
“娘子,奴婢还有句话想向娘子说一说。还请娘子宽恕奴婢无礼莽撞。”杏娘和小缃都没开口,这松音又有话要说。
杏娘客气地说道:“但说无妨。”
“多谢娘子宽厚!这次不论是娘子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我家娘子现在能平安无事便万事大吉。不过我家娘子与您不过是萍水相逢,偶然相遇便欲求大事,这难免不让人疑心娘子您的用心。未免物议,奴婢私意认为,娘子今后莫要再与我家娘子晤面了。”
面对松音虚妄的非议,面对松音僭越的指摘,杏娘很想为自己辩驳一二,但是,诚然是自己的过错,引致师潇羽的病发,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杏娘欲言又止,默然良久,她才说道,“你护主心切,我明白。今后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这些本不该说的话,松音才转入此行的主题上来:“我家娘子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当日许诺帮你,这件事,我家娘子并没有变卦。这是我家娘子托奴婢转交于您的。”
“这?”杏娘满目疑惑地从松音手里接过一个黑木匣子。
“娘子只需拿着这个盒子去墨家门前,交给门房的月诸使者,就说,是祁家二夫人恳请墨掌门惠赐一面。”松音郑重地说道。
“就凭这个?这里面是什么?我怎么知道……”小缃半是怀疑半是轻蔑地说道。
松音却容不得她这般抵牾盒中之物,声色俱厉地抢道:“信不信由你!至于里面是什么,有那么重要吗?只要你们求见墨掌门的愿望达到了,不就可以了吗?”
小缃有些愠怒,正欲强辩,被杏娘即时用眼色拉了回来。
“娘子,你若信得过我家娘子,就请不要打开来看。”说完,松音就转身离去了,“奴婢告辞。”
送走松音,杏娘凝望着这个黑色木匣。
小缃很是好奇,好几次都想打开一探究竟,但都被杏娘给阻拦了,下午日落时分,杏娘与小缃亲自将木匣送往了墨家。回来后没多久,月魄便来了讯息,说是次日午后墨五爷将亲自接见杏娘一行三人。
这个突然而至的喜讯,让历尽艰险、山穷水尽的杏娘三人莫不喜出望外。
天黑之后,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望着窗外遮天蔽日的大雪,杏娘的心情有些沉郁有些复杂,这个用师潇羽的信任与感情换来的结果,她只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苦涩与失落。
回想一路而来,“塞上孤狼”的追杀、曹衙内的挑衅、墨尘的避见、祁穆飞的冷漠,莫不让她灰心与绝望,直至师潇羽的不期而遇,让她重获生机。
为了牢牢把握这一线生机,她处心积虑地设计了二人第二次见面的谈话内容,虽然过程中偶有意外的插曲,但最后她还是成功了,却也让她饱受了自己内心的谴责与良心的拷问。
身边只有小缃默默地陪伴着自己,宽慰着自己,鼓励着自己。主仆二人执手相望,并肩促坐,相互温暖,相互慰藉,在这凛凛寒冬之中,仅凭着自己尚存的一点信念坚定着自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