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师潇羽则把眼前这个两年未见的人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遍,与两年前相比,人的整体面貌似乎并无多大的变化,手上的那枚火齐珠指环依旧光彩熠熠,就是手里多了一根苴杖。
那根朴素的苴杖支撑着他的上半身,也寄托着他的无尽哀思,可师潇羽怎么看,都觉得那根苴杖比那个人更值得怜悯,它被人紧紧地拿捏在手里,无法自主,也无法反抗。
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她能感觉到他的眼神在躲闪,在刻意地逃避两人的眼神接触,不过,他好像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在哪里,当她的目光转移到苴杖上时,他偷偷瞥了她一眼,然后马上就把目光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纵然是这样一个在江湖上人人闻之丧胆的人,在面对因为自己的疏忽造成他人受伤的罪犯事实时,他也很难做到完全的坦然与释怀。
两人的眼神交汇就这样错过了。
然后,师潇羽就把目光转到了他身边的那个人身上。而那个人也如有感应般迎着她的目光望了过来。不过,看两人的反应,似乎对两人这次目光的不期之会还有些意外,意外之余,还有些莫名的失落。
祁穆飞的眼神一如往昔那般从容而淡定,似乎并没有因为墨尘的出现而有稍稍的异色。这样的宽和大度,对师潇羽来说,本应该高兴才是,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至于祁穆飞的失落,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好像纯粹就是因为他看到了她眼神里的失落,所以他也相应地产生了一样的情绪。
没等二人回过神来,柳云辞就莽撞地跳到了两人中间。
“哎,师潇羽,你这可有点厚此薄彼啊。见到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行礼!”柳云辞气呼呼地抱怨道,一把折叠起来的扇子就像一个攥紧的拳头一样毫无章法地在空中挥舞了起来,从头至尾都散发着一股子嫉妒的酸劲儿。
师潇羽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反唇相稽道:“柳三爷,枉你是读书人,竟不知何为礼尚往来啊。这礼尚往来呢,就是你待我如何,我就待你如何啊。若说我对你不敬,那你得问问你自己啦,你何时以礼待我了呢?都说,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可从咱俩刚才见面到现在,你张口闭口直呼我的名字,这是君子应有的礼数,还是你三爷应有的礼数啊?”
“好你个——”柳云辞忽然喉头哽了一下,“——祁夫人!”
两年多来,柳云辞还是第一次这么当面称呼师潇羽。
一旁的邓林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平时在人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柳云辞在这位师潇羽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就连一只纸老虎都不如。刻下,他被师潇羽一顿教训,立时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往日神气活现的嚣张劲儿也瞬间土崩瓦解,荡然无存了。
真个是:强中自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
说话间,师潇羽忽而想到了什么,她移步至祁穆飞的身边,问道:“我让陆英托您带的东西,你可有找到?”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好像是故意不让某人听到。
“那个——”祁穆飞想了想,“找到了,你也没告诉陆英放在哪儿了,可是让我好找。”
“那东西呢?”
“我刚过来的时候,交给松音了。”
“如此多谢啦!”师潇羽甜甜一笑,祁穆飞也浅浅一笑以作回应。
他本还想伸出手来为她暖暖手,可是手还没离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从他和墨尘刚刚移步至此,他就瞧见吴希夷一直用手亲抚着师潇羽的双手,算着时辰,她这时候正应该四肢发寒的时候。
可想到他和她见面时的克己复礼,想到他和她刻意回避的眼神,祁穆飞还是迟疑地缩回了手。
她和他,本不该这般客套,这般生分,只因如今身份有别,所以才一至于此。
触目伤怀,祁穆飞不由得回想起了师潇羽过门那天发生的一幕,他觉得当下的自己就如当时的自己,横在二人之间,阻隔了二人的目光,拉远了二人的距离,切断了二人的缘分。
是自己,负了她,也害了他。
想至此,祁穆飞默然转首,冷漠地拒绝了师潇羽的万顷柔波。
可突然间,一股冰凉似水的寒流顺着指尖沿着经络不顾一切地涌入了他的心田,试图冲散他所有的迟疑与顾虑。这股寒流猝然而至,长驱直入,和某人一样任意妄为,不容他拒绝,也不容他推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