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值,你值?”
师承徵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话说这心月狐自诩出身名门,才貌双全,一双妙目玲珑剔透,一束纤腰袅袅婷婷,又自称得李姥姥调教过,想这李姥姥可是当年调教过李师师的老鸨儿啊。
故而这心月狐一进入这三十六鸳鸯楼,便声名大噪,风头立时盖过了那“十八佳丽”。这些纨绔子弟、风流才子更是趋之若鹜,一个个为之神魂颠倒,茶饭不思。这白花花的银子、黄灿灿的金子流水似的往里头送,可就是难见一面,只得望眼欲穿的份儿。
那柳云辞听说之后,也是心痒难耐,几次央求着张老鸨儿见一面,可那老东西就是不肯答允。
直到前日,心月狐才好不容易松了口,只要柳云辞献出自己那把高丽白松扇,便可为之高歌一曲。柳云辞自是不舍,他手上的那柄高丽白松扇可是东坡所遗之物,平日里他都是当宝贝珍藏的,自己都舍不得用,不想这心月狐一开口便想要了自己的心头好去,这让柳云辞十分为难。
然宝扇不足贵,佳人难再得,况且自诩风流的他,若不能抢在那些凡夫俗子之前一亲芳泽,这于他而言,未尝不是颜面扫地的大事儿。
是而,他思量再三,决定让出宝扇。
可惜,这佳人所约之期恰酒酬比试当晚,所以,这佳人至今也未得见,叫他好生遗憾。
而这师承徵求见心月狐,除了要气那柳云辞之外,还因为他无意中得知这心月狐背后的势力竟与官府有关。
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长久以来,他想方设法想疏通师乐家与官府之间的门路,可怎奈总是找不着这穿针引线之人,再加上他父亲大乐正一贯拒绝与官府勾结,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另做打算。
这回得知这个女人的靠山之后,他便认定了这个女人就是自己叩开官府衙门的敲门砖。
正所谓“老鸨爱财,妓女爱俏”,连日来他挥金如土,毫不吝惜,这金银珠宝、胭脂水粉,更是源源不断地送到心月狐跟前,不过,他始终没有向那张老鸨张口求见,只道是仰慕芳名而已。这让张老鸨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而那心月狐只是狐媚一转,一笑置之。
“可是——”休缺死死地低着头,生怕自己接下来这句长他人威风的“可是”,惹怒了师承徵。
师承徵可没什么耐性,见他吞吞吐吐的说不痛快,便厉声喝道:“可是什么?说!”
“少乐正,虽然如今三爷、七爷、九爷都不在了,但墨五爷还在呢,他会不会妨碍我们……”休缺压低声音小心地说道,到最后已几不可闻。
师承徵听着他那谨慎的语气,透着十分的敬畏,便觉气郁,沉吟片刻,拿着锐利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休缺,举着那只尖锐无比的铁手狠狠地戳着对方的胸口骂道:“哼,师潇羽都走了,他还能留下来?你瞎了一只眼睛,连心都瞎了啊!”
休缺骇异非常,只觉得胸口生疼生疼的难受,抚胸咳了几声,然后缩着脖子颤声道:“啊,小的糊涂,难道那墨五爷也会去九嶷吗?”
师承徵仔细端详着自己那只铁手,甚觉满意,连说话的语气也渐渐缓和了起来:“哎呀,我那娇俏可人的堂妹,就是那么讨人喜欢。”
想到那次雪地中遇到师潇羽,想到师潇羽的冰肌俏脸,想到师潇羽的玉软香娇,他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
可一想到那次祁穆飞九针出手时的狠辣,一想到自己的父亲面求祁穆飞时的卑屈,一想到自己挥刀断手时的痛苦,他的嘴角不禁颤抖了一下。
愤恨、羞辱、恼怒,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然在他那张俊朗的秀脸上却看不出半分波澜。
“可话说回来,若不是有我这个堂妹,我的这盘子计划,又怎么实现的了呢?师潇羽啊师潇羽,堂兄这回可真是要多谢你了啊。堂兄这次真心实意地祝你,一——路——好——走!哈哈哈——”
师承徵朝着马车隐没的方向,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这也是他平生第一次笑得这么猖狂,这么恣意。
流风惨冽,清啸九原,裹挟着师承徵十余年来忿忿不平的控诉,也裹挟着师承徵十余年来雄心勃勃的抱负。
听着主人这狼哭鬼嚎般的笑声,在这凄凉肃杀的荒野之中从风而起,逐雨而休,休缺不禁股战而栗,他装模作样地陪笑道:“呵呵,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接下来嘛——”师承徵沉吟片晌,“既然他柳云辞走了,那我们还不摸‘鱼儿’去?!”
师承徵仰天狞笑,用他那贪婪的舌尖在他一口银牙上漫然一舔,露出一道淫邪的目光。休缺心领神会,随即也爆发出了一串狂浪的笑声,在这荒野之上回响不绝。
二人扬长而去后,曲玉露也准备离去了。她原以为师承徵会在师潇羽离去之前再生出什么枝节来,可直到师潇羽远去,他都没有动手,甚至都没有露面,这让她大为讶异。
“真没想到,师乐家来送她的竟是他!”曲玉露不无感慨地嗟叹道。
尽管她也明白师承徵的送别未必怀什么好意,但怎么说,师乐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来此送她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转身之际,曲玉露忽见远处尘土飞扬,七八个马蹄翻盏撒钹似地从山岗之后遥遥奔来。她心头蓦地一紧,由于一时之间敌友难辨,她复又隐身了起来。及至人马到得百步开外,她才认出来人容貌。
“殷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