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杏娘和双白之间的打斗,还没开始就宣告了结束。
白石湫和白石桥二人合力一招“勾心斗角”,就把杏娘手中的流星鞭给肢解了。
只见那流星鞭自鞭头至鞭梢瞬间裂成数茎,一条条一道道,如万条雪柳一般,纷纷扬扬洒向四周。杏娘的手腕也在流星鞭脱手之时猛地一震,红了一大块。
当然,这场打斗的主角注定不会由杏娘独自承担,吴希夷很快飞身而出,加入了战斗。
白石湫和白石桥在起初的并肩联手之后,很快被迫各自为战。在得不到对方助力的情况下,单兵作战的弱势立刻突显了出来。
但见吴希夷,来去如风,风至尘不惊;起落如潮,潮来雪满山。两下里就已打得双白左支右绌,不知道风从何处来,潮于何处落。
尽管他们也意识到吴希夷东一窜西一晃只是纯粹地防守,并未有使出致命的杀招,但他们俩依旧感到对方强大而汹涌的气势破风而来,逼得他们望风披靡,茫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跟他们相比,吴希夷固然已算不得年轻,但其左萦右拂,前合后偃,身姿之轻快,步伐之潇洒,手法之利落,招式之精奇,每一招每一式都远胜他们两人,若说是他们太过年轻还达不到这样的水平。可他们觉得,在吴希夷面前,就算是他们那位须眉皓然的师父也只能甘拜下风,自叹一句“技不如人”。
“九爷,您再这样下去,你的杖头钱可都要花光了。”师潇羽在一旁观战,兴味十足,不时还揶揄道,“万里同风,九州一贯,你可是自己说的,每天只花一贯钱。”
“我还以为你今天会请我吃酒呢?”吴希夷左掠右闪,从白石湫的身边斜着掠了过去。
“为何啊?”师潇羽问道。
吴希夷嘿嘿一笑道:“有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可不是有多的酒可以请我吃了?”
师潇羽拊掌大赞道:“好。那您老快点了结了他们,咱们吃酒去。”
“早说嘛!”吴希夷听到“吃酒去”三字立刻来了精神,瞬即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尽缴了双白二人的兵器,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二人送到了十丈开外。
“好雄浑的内力。”白露寒忍不住在心底叫了声好,两颊微微耸动了一下,眼眸里也不自禁露出了一丝艳羡之色。尽管吴希夷的出现让人惊叹不已,但到底还是让白露寒失望了。
因为他并不是自己所期望的那个人。
虽然他未曾与祁穆飞见过面,但见飞出之人身形魁梧,体格粗壮,招式大开大合,劲道雄伟而浑厚,他便觉此人不似。不过,毕竟他从未见过祁穆飞,所以也未敢遽此断定。
故而又定睛向那人面目看去,只见其两鬓微染秋霜,两颊丰厚红润,点点沧桑之色却不见一分苍老之颓势,神姿高彻,风骨峭峻,谡谡如劲松下风,轩轩若山岳耸峙。惟眼角不耐光阴之琢磨,隐约可见沟壑纵横之势,浑浊的眼白里更是沉淀出了浓重的岁月气息。
这分明就是一张不惑之年的面孔。不过不得不承认,吴希夷这张面孔还是让白露寒着实吃惊不小,听闻师潇羽喊其为“九爷”,白露寒也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就是吴希夷!”白露寒带着一种意外的眼神凝视着吴希夷。
他就是富甲一方的吴门掌门?怎的是如此的邋遢不修边幅!白露寒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不适,就好像有某样不洁的东西冒渎了他的双眼。
尽管吴希夷自从被小缃说成“邋里邋遢的叫花子”后,就着意改善了自己的仪容,但在白露寒看来,他这一身打扮还是略显粗俗,有失体面,也有失身份。
可不管他的打扮如何有失身份,他的身份就是吴门掌门,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被九仙四舵宠着供着护着的吴门掌门。有着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无法积下的荣华富贵,就像此刻,他一出手便可豪置百贯,而不眨一下眼睛;也有着很多人穷其一世都无法达到的江湖地位,就像此刻,师潇羽喊他一声“九爷”,所有人的目光就顷刻都不一样了。
他身边的弟子怯怯地仰望着他,在静候他示下。
看到自己两位师兄一败如水,他们当中有人已经萌生了退意,只待师父一声令下就立刻翻身上马。
当然,他们当中也有人眼见师兄不敌而按捺不住的,只待师父一声令下,他们便提刃冲杀过去,就算是蚍蜉撼树,他们也想英勇地去“撼”一次,哪怕是为两位师兄呐喊一声助助威也好。
可是他们的师父宝相庄严地高居马首——在吴希夷相当阔绰地一掷百万之时,他们的师父为了保护他那一身绣羽不被金钱之臭气所薰染,他飞身而起,以出尘之姿高踞马背之上,用他那双高深莫测的眼睛冷漠地目睹着一切,却始终一言不发。
翻身坐起的双白二人决定卷土重来,不过这次,白石桥学乖了,他没有像白石湫那样重蹈覆辙,而是学着昆莫声东击西之法,佯攻杏娘左侧,却在吴希夷翻掌之时,他突然调转方向,往师潇羽这边直扑过来。
师潇羽不暇防备,仓促之间,她竟忘了自己手中握着的乃是一口宝刀。待她转念想到之时,宝刀已落入他人之手。
她徒然抓着手里的刀鞘,雪白的锋刃紧紧地贴在她那一样雪白的喉间。
白石桥能感觉到师潇羽那一刻的惊慌,她的双唇紧抿着,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她的肩膀也略显僵硬,不过尽管如此,她的身体还是不绝地散发着一种令人着迷的气息。
她和他都很清楚,这把吹毛立断的利刃刺破人之皮肉是有多么的容易多么的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