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还很小,整日跟着我娘在街头卖香饮子,师父呢偶尔闲的时候也会来喝几盏,所以就认识了,但也只是脸熟而已,并不像现在这般熟络。
我记得后来有一次,来了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臭流氓,想欺负我娘,正好被师父撞见了。
师父好心喊他们住手劝他们滚蛋,他们非但不听,还说了一大堆难听的话。师父倒是好脾气,没跟他们一般见识。
可这几个人欺软怕硬惯了,见师父只身一人,除了嗓门大点也没别的动作,便以为好欺负,所以啊也不知道见好就收,反而变本加厉得寸进尺,不但恶语相加,还动手动脚。
为首的那个人还抡着拳头想吓唬师父,师父一身好功夫,自然不怕他,伸手一擒,就扼住了他的手腕,那人竟全无反手之力,眼睁睁的瞧着自己手里的拳头散成一只鸡爪子。师父见他求饶,便松了手。
不料,这人可恶至极,无赖至极,才捡了条命回去,就破口大骂,不光咒骂师父,还辱骂师祖。师父初时还忍让着,后听闻自己恩师受辱,腾地飞起一脚,一下子便把那个混蛋给踢翻在地了。
那臭流氓当众摔了狗吃屎,心里不服,还想仗着人多势众,欲对师父暗施毒手。
当时啊他让两人正面佯扑,两人背后偷袭,想来个前后夹攻,避实击虚。不想,师父身手矫捷过人,身子向右一个斜晃,左脚却向里轻轻一钩,让前扑的那两个人扑了空不说,还啃了一嘴的泥,连门牙都折了两颗。
咦好疼好疼!
作为目击者的田二嫌嘴上说来还不够精彩不够尽兴,还指手画脚地一人分饰多角,将当时的情形敷演了一番。末了,还学着地上五体投地的两人装模作样地捂嘴呻吟了几声,那张面庞并不宽阔但是每一个角落都在不遗余力地施展演技的脸上既挂着旁观者的同情与暗喜,也有失败者的落魄与胜利者的威武。
“那后面偷袭的人呢,他们吃了什么苦头?”没等田二从地上爬起来,师潇羽迫不及待地问道。
“那两人,别提有多丢人了!”
田二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一脸不屑地撇了撇嘴,然后又一脸自豪地说了起来。
也不知师父怎的背后长眼,那两人爪子还没够到,却已被师父反抓在手,痛得那二人杀猪似的嗷嗷乱叫,想站站不起来,想跪跪不下去,反拧着身子竟是动弹不得,嘴里不是求饶就是嚎叫。
师父本想略施薄惩就这么算了,不想这两条狗腿子却不识好歹,竟从鞋里摸出两把刀来,当时可把我和我娘吓得一身冷汗。
可我师父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全无一点惧色,双刀过来,他却徒手一抓,径直握在了人家刀刃之上,那两个人顿时吓傻了眼,呆了半天才想起来那刀的把柄还在自己手里,可他们使尽了一身的力气也没法从师父手里抢出刀来。
最后,师父掐指断刃,将那截子带血的断刃还给了他们。那两截断刃从他二人耳边斜掠而过,径直插进了二人后面的墙壁里,没伤着二人分毫。可惜啊,那两人自己不争气,竟吓得当场尿了裤子,那两泡黄汤从裤裆里淌出来,流了一地。
啧啧啧……真是臭不忍闻、惨不忍睹啊!
田二啧啧连声,手掩口鼻,露出十二分的厌恶之态,虽是矫揉造作,但也无有半分扭捏与生硬。只是这多年前的酸臭味让师潇羽闻了,只觉浑身不自在,五内翻腾得厉害,几欲作呕。
她蹙着眉头狠狠瞪了田二一眼,转过脸来问道:“那那个混蛋呢?”
“嘿嘿……”田二不无鄙夷地一哂,抓起手边的一块抹布,犹似说书人挥起身边的止语木,往案上“啪”地一扣,飒然道,“那臭流氓一见那刀子沾了血,人就开始打颤了,再加上这事儿他本就理亏,心里发虚,架不住这周围的人左一声杀人啦右一声见血啦这么几声高喊,竟慌得他两眼发憷双腿发软,连那四条走狗也不管,一个人灰溜溜地就先跑了。”
“哈哈哈……那一个狼狈啊,真是解气!打那以后,那混蛋就再也不敢来招惹我们。”虽然时隔多年,但田二至今想来还是惊心动魄,无比畅快!
“太便宜他了!”
对此结果,师潇羽虽感振奋,但恶人未得恶报,终还是让她觉得心中不快。
“这种人不值当跟他动手,吓唬吓唬他就够啦。真要把他惹急了,指不定还会干出什么下三滥的事情来呢。再说,要师父亲自招呼他啊,那岂不是太抬举他了?”
“什么烫手的东西,你师父没碰过,这几个小毛贼算什么。”师潇羽对田二言语间的畏惮之色嗤之以鼻,狠狠地撂下手上的锅铲。
“我还以为一勺叔这些年光在这儿炒菜了呢!没想到还喜欢喝香饮子了!”言罢,她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有这样行侠仗义的大英雄在,你和你娘自可高枕无忧啦!”
“师父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跟人动过手,也再没来喝饮子了。”田二低着头黯然说道,并将师潇羽信手撂下的锅铲复归原位。
“为何?难道一勺叔是怕了那混蛋不成?”
“这倒不至于!有一次,我和掌柜的闲聊,他说他专门问过师父,师父当时跟他说呢是因为他大病之后身体一直未痊愈,以致武功啊也荒废了。那天出手,也是不得已。本想唬唬哪几个混蛋就算了,没想到那几个人不依不饶的,所以就动手教训了他们一顿。可打完那一顿后,他自己内伤加重,需要好好调养,未免伤了元气,所以就没再使过武功。”听田二的语气,他并不相信师父的这个解释。
师潇羽也不相信,沉吟半天,问道:“就算如此,也不用不去你娘那儿喝香饮子啊,难道一勺叔换口味了?”
田二略顿了顿,半似讳言地悻悻道:“我娘是寡妇!”
“哦”师潇羽一个意味深长的叹息后,陷入了沉思:恶霸都不怕,竟怕一个寡妇?
田二抬眼一瞟,见着师潇羽那张轮廓柔美的脸上镶嵌着精巧而别致的五官,犹似一块璞玉天然雕琢而成,这是生来就让人嫉妒的容貌,也是生来就值得骄傲的容貌。尽管三分生气略显不足,但七分灵气却可将其补足。然,璞玉质朴,终是少了些许人情世故的颜色。
回过头来,言归正传,她又正色问道:“既然你娘不同意,那你还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