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希夷看了她一眼,又望了杏娘一眼,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踌躇良久,他才道:“芭蕉,对不起!当年你喝醉后,你姐姐雁来红求我帮她,我当时多喝了几杯,就答应了她。可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会对你造成这样大的伤害。”
“如果你当时知道了,你还会那么做吗?”
“……我,我……”不擅撒谎的吴希夷此刻显得特别的嘴笨。
“……够了,不用说了。”
尽管绿天芭蕉给了他免答权,但吴希夷的脸上却露出了懊丧的表情,他觉得他应该在她提问之后就当即说出“不会”二字,因为这虽然不是他心里的答案,但却是她心里所期望的答案。
没有得到自己预期的答案,绿天芭蕉并没有特别的失望,而是继续问道:“她没死,对吗?”
“……”
对于绿天芭蕉的这个问题,吴希夷选择了沉默。对他来说,这不是简单的一个是与否的问题。
而早就有了答案的绿天芭蕉并没有强求对方作答,而是将她的目光退回到了那一天。
“她走的那天,我就跟自己说,总有一天我要比她更出色、更优秀!”其实,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这是她自己对自己说的,还是她姐姐对她说的了。
“你已经做到了。”
吴希夷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实话,可绿天芭蕉听来更像是一句讽刺。
她瞟了他一眼,略一苦笑道:“可惜,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南风不竞,终致倾覆!不过,就算我死,我也会拉上你俩来做垫背的。”
说罢,绿天芭蕉抓住杏娘的衣领强行拖起,右手横钗,欲刺向杏娘喉部。吴希夷头晕目眩,脚下乏力,引身飞扑,也终是枉然。
就在此时,树林深处飞过一不明之物,在绿天芭蕉眼前斜掠而过,绿天芭蕉瞬时往后一闪,不意转身之时,被后发之剑穿掌而过,手心立时被削去了一层皮肉,痛得她顿时虎口一张,松开了手中的银钗。
“空无剑!”钻心的疼痛并没有影响绿天芭蕉本身的判断力,而是让她的反应变得迟钝了些许。这话一出口,她便被南星猝不及防的一掌撞飞出去老远。
“南星,别杀她!”吴希夷疾声命道,终于赶在南星的“万剑归星”出手之前救下了只剩下半条命的绿天芭蕉。
“九爷!”
“让她走吧。”
南星仗剑在手,不解地望向吴希夷,好似在提醒他说“纵虎归山,后患无穷”,然而,吴希夷依旧选择了“纵虎归山”。
“九爷还真是信守诺言。不过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此刻手下留情,过后你就会追悔莫及!”绿天芭蕉含着一口饱血说着,怨恨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激之情。
昨日二人在司马宅作别时,绿天芭蕉将两坛好酒赠与吴希夷,并企盼吴希夷能够顾念二人旧情,来日交手时手下留情。虽然当时吴希夷没有应承,但在心底已作出了答复。
“你走吧。”吴希夷有气无力地说道,连解药都没有向她索取。
一心只想同归于尽的绿天芭蕉从地上缓缓地挣扎爬起,踉踉跄跄地走向吴希夷,最后却在杏娘身前停了下来,南星本欲设阻,不想这绿天芭蕉却一跌足,猛地摔在了杏娘身旁,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
起身之时,她在杏娘耳旁悄声道:“昨日我以为妹妹会困死司马宅中,所以姐姐我一出司马家,就好心遣人替您去问候你的养父养母了。”
望着眼前杏娘眼眸深处骤然而起的惊恐之色,绿天芭蕉嫣然一笑,却被南星一把提起,甩出丈远,惊起雪尘无数。
“九爷饶你贱命,还不快滚!”南星断声喝道。
被冰雪掩埋的绿天芭蕉挣扎着从深雪中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了南星一眼,再次从地上爬起后,她选择了离开。
离开之前,她带着刻毒的眼神给吴希夷和杏娘留下了一句话:“九爷,我姐求你的那晚,我没醉,我还亲眼目睹,在芭蕉林里,你解开了我姐姐腰间那根碧色的衣带。哈哈哈……”
带着这个恣意而疯狂的笑声,绿天芭蕉消失在了被深雪掩埋的丛林之中,而她的笑声却有如哓哓不休的鸱鸮哀鸣在半空之中来回盘旋,久久不去,让这个凄冷的黑夜更多了几分令人股栗之孤独与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