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过去都是阿姌做的。但她走了。
她重新转头,看向荒草尽头的天际。金线已经晕染成一整片明亮的光海,色彩变幻之中,一抹极正的红色出现在光海中央,渐渐上升,依稀可见是小半个圆。
血一样浓郁的红不断自光海中升起,淳风总觉得没怎么看到它移动,那圆却变得越来越完整,越来越分明。
纪齐的速度依然很快,荒草如幕布般从眼前掠过,只有天边层叠交错的霞光在往复流动。
就在那圆完全跳离地面,刚刚露出全部真容的时候,光线突然刺眼。
顾淳风还没来得及细看那轮比画作上大很多的红日,便被万道金光晃眯了眼。待要再看,光芒已经四散而出,太阳又是平日里每每见到的那轮太阳了。
“日出就是这样。等很久,看一瞬。你够幸运了,一觉醒来,时间正好。”
顾淳风有些惭愧。她要求他不眠不休赶路,还说能一直陪他讲话提神,终究不小心睡着了。而对方却是实打实跑了一夜——
否则她不可能不醒。
“还有多久到千乘郡?”
“已经过了。我们到下一站换马。顺便吃点东西。”
“沈疾那边有消息吗?”她咬一咬嘴唇,“他到了吗?”
“还没。半个时辰前的消息,他最快下午能到边境,估摸是申时。”
经过昨晚对话,到此刻,纪齐才有些猜出事情梗概——
看样子沈疾也在追人,或者确切说是找人,只知范围是北部边境,不确定对方具体位置。
那人应该就是,淳风要去道别的人。
所以他们要追沈疾。
是谁呢?朝夕陪伴顾淳风多年的人。她的大婢阿姌?阿姌不是九月犯了宫规,在冷宫受罚吗?
朝夕朝夕。从朝至夕。
对于一天来说,这样的过程很长;对于一生来说,却只是白驹过隙。
两个夜晚,三个白日,在阿姌的感知里,不过瞬息。她没有刻意赶路,该吃吃,该睡睡,当然是睡在马车上——
如果住店,会浪费太多时间,她怕赶不及像山最后的秋色。
送她出长信门那辆车是宫里安排的,到城外放下她便返回了。此时这一辆,她在霁都界外雇得,车夫是祁北人,她听到口音,想起养父母,觉得有些亲切。
但那两张面孔已经非常模糊。她不知道该不该惭愧,或者自责,因为养父母究竟是否知晓父亲的盘算,知晓多少,她至今无法确定。
她甚至不确定他们的死因是天灾还是人祸。
“姑娘,前面就是边境了。”
熟悉又陌生的口音再次响起来,她掀开车帘,便看到沉默在暮色中的苍茫天地。更远的天地相接处,有一整片横亘的仿佛是山峦。真的很长,又很远,以至于她有些怀疑只是海市蜃楼。
“那是像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