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今冬扦插,后年开花,到时候夫人同君上一起在树前打上同向花结,便可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阮雪音认真听了这句话。
而终于明白自己早先为何拿着瓷瓶站在寝殿发呆。
想与他一起打这同向花结的人太多。能与他一起打这同向花结的人也太多。
且不说采露殿的蔷薇和漫长岁月里还会不断出现的新人,光是纪晚苓腕上那只翠玉镯——
二十年青梅竹马的情意,一般人比不得。自己也比不得。
也许一时能比,就算一直能比——
她不想比。她不认为这件事应该同人比。两心相许,本就是两个人的事。与一堆人争算什么呢?
人活于世,首当自知,然后知世。知自己再知外界,最后确定自身位置、边界、能与不能。这是老师说的。
与人同分一杯羹,她不能。
挣开此般来自出身的桎梏、人生路径的必然,他也不能。
但事已至此,不能又当如何呢?
不当如何,但至少留些退路。比如刚才,她确该赶紧去服药。这便是退路。少些牵绊,他日离别也无须太过纠缠。
且人是会变的。老师说。此为时间之力,无关对错。此一时彼一时,所以莫将此时当彼时,彼时到来那日,便要坦然接受。
老师在这些事上总是透彻。也许正是走过一遭的好处?
结香结香,喜结连枝。她心中重复。老师给自己这么一枝,又是何意思呢?
傍晚将至,阮雪音一直没出门。熙熙攘攘,议论纷纷,随便出现一下都在话题中心,都显得招摇。
她窝在折雪殿习水书,夜色降临后又唤了粉羽流金鸟,略嘱咐几句让它去了苍梧。
既决定要往纪家探,那么对她来说,纪晚苓是最佳路径。才点了灯,她不好立时去披霜殿,至少等上三五日,待宫中这波热闹平息。而封亭关之题,她也最好再磨出些进展,以便理由充分前往走动。
顾星朗又在批折子。午膳后接连来人,他忙于应付,无暇处理案头事;终于能入御书房坐下一本本看,时值傍晚,为尽可能利用时间,直接吩咐将晚膳端了进来用。
这般用功过头——
他一向用功,这么说并不恰当;应该叫,情难自禁,热血上头?
涤砚嗟叹。此人炼心忍性二十年,到底不过凡人一个,该忍不了还得忍不了。过去能忍,不过是时间不对人不对。
“什么时辰了?”眼看奏折一本本挪了位置,顾星朗抬眼,还剩两本。
“是。戌时过半。”他忐忑,心道怕是又要传辇接人?
一壁想劝,又思忖昨夜好些人没点上灯,今晚让他们遂遂心愿也好。于是放弃抵抗,听天由命,巴巴等着对方给旨意。
“收拾一下,去折雪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