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竞庭歌那只趁着来找我,”她道,“而顺道经过煮雨殿扔下只言片语,大夜里,很难被发现。”
顾星朗也作此虑。“但你不是说,此鸟虽懂人语,除你们师徒之外却没人懂其鸟语。”
阮雪音点头,“所以如果是它传话给上官妧,必定靠书信。”
便又想起那个问题。白纸藏墨。
“往回是查不了了。”顾星朗再道,“最多盘问一遍数9那晚的巡夜兵士。”多半无果,倘若有人看到,早来挽澜殿报了,“还得看之后。”
有一次便有下一次。
如果当真是粉羽流金鸟。
“你知道它们的速度吗?”似突然想起来什么,阮雪音问。
“什么?”他没太听懂。
“比如从苍梧到霁都,以粉羽流金鸟的速度要飞多久。你有数么?”
顾星朗一挑眉,“都说粉羽流金鸟快如闪电,甚至快过日行千里的良驹。”又再思忖,“比日行千里还快,那是日行两千里?五千里?”遂摇头,“不好确定。苍梧到霁都,走陆路单程近六千里,飞行也差不太多。如果是日行五千里,一日基本足够;如果是两千,得两三日吧?”
他也不确定。阮雪音结论。说明这世上没什么人知道。但上官妧知道。
她刚上明光台时说,哪怕上午近正午从苍梧出发,到霁都也是深夜。
粉羽流金鸟日行五千里。明确清楚这个速度的人才讲得出这句话。
极有可能,她收过信,从竞庭歌那里得知了鸟儿的速度。
遂将此断说与顾星朗听。
“有意思。”后者笑起来,目光熠熠,“果真如此,那么这局好玩,比上一局玩儿法多。”
阮雪音颇无语,“你倒会苦中作乐。”猜来斗去,心神不安,有什么好玩的。
“我早年间,”似乎觉得表述不严谨,他改口,“没即位之前,是很喜欢玩儿这类游戏的。即位后最初三年,逐渐开始厌倦,越来越厌倦,因为那些游戏,全变成了关乎家国、涉及万民、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策略,行动。”
乐趣变成压力,棋盘变成时局。春花秋月通通变了味儿。
他扬眸再笑,“到第四年方有些调整过来,慢慢又能乐在其中,”再顿,“也不算乐在其中,比较像强行乐在其中。毕竟要一直走下去,还是高兴些,才走得动,走得好。”
阮雪音抬手抚上他侧脸,“有些事情,像久了也便成了真。我看你如今状态,是真正适应了,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会越来越好的。”
顾星朗亦抚上颊边她的手,“如今有你。自然越来越好。”
还有很多问题没交换看法。关于那位崟国少年昔日之具体情形,关于纪桓二十一年前的锁宁城之行,以及个中牵连与祁定宗崩逝之真相。
源头上的真相。
源头上真相所指向的更大棋面。
但一来她不确定他是否愿意敞开谈,二来时辰不早,她不想他睡前思虑过重。
尽管这些话转述出来,他是必定要思虑了。
夜凉如水。初春夜之凉亦如初春方化开的冬水。两人合衣躺下,灯烛只剩一盏,幽蒙帘色中她转头去看他。
果然未合眼。
正盯着头顶锦帐发呆。
“先睡。”她伸右手握一握他左手,“明日再想。”
顾星朗回神,转头看她,“好。”
“早知道便不同你说这么多了。”自然是玩笑话。如此要事,必得无巨细交代了。
他抬右手过来捏一捏她下巴,眉眼弯弯,“该说。以后都要说。”
她想片刻,撑起半身,认真看他,“我就怕,他们将我作为引导你判断的路径。瑾夫人这些话不找别人,偏来找我。还有竞庭歌。”
“应该是。”他答,顺理成章,“但你并不会成人之美,我也不会。”
阮雪音出神,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卸下心上负担。上官妧还好说。关键是竞庭歌。她若要引导自己怎么想怎么做,防不胜防,甚至前几次那只鸟过来之所述所行,已经是棋。
从今往后,要更警醒了。
“真这么担心?”她还撑在面前,俯仰之间,顾星朗盯向莹白肩头上欲坠的粉纱和呼之欲出的雪腴,面露狡黠。
阮雪音拉回思绪看他,没想好怎么回。
顾星朗狡黠更甚,掐了她腰肢,“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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