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乐署隶属太史司,掌宫廷乐舞。
太祖爱歌舞,来自白国、能歌善舞的明夫人当年盛宠,与此不无关系。
然后传统沿袭,祁宫百年来不缺声色。至景弘一朝败下了阵,初因顾星朗登基时先君先太子相继离世,不好大兴舞乐,再因
也是后来宫中老人们总结的,今上似乎不爱歌舞。
所以擅乐器如瑾夫人、精舞蹈如珍夫人,昔年百般卖力仍不甚得君心,反而知书识礼、文画皆斐的瑜夫人多年来受今上青睐,而最终由天文政史、谋略医药傍身的佩夫人力挽狂澜,夺得了祁国后宫此朝魁首。
是这么个路子,这么个圣意偏好。
以至于太乐署亦不如从前风光,逢年过节准备歌舞尽责任走过场罢了。
阮雪音携云玺出御花园往皇宫第二圈行,走了好一阵途径清凉殿、漱暝殿,继续往西。
太乐署在漱暝殿以西还五六里,中间隔着宫楼二三。而寂照阁就在清凉殿与漱暝殿之间,花径深处。
巧合?缘分?有意安排?
苏晚晚出身青楼,本擅乐舞,真要入宫,太乐署是最佳巢穴。
偏距寂照阁不远。顾星朗也是个赌徒。
署门前无人,主仆二人漫步进去。丝竹之声隔着屋舍懒洋洋起伏,有观之不过十三四的女孩子在廊下吹笙。
女孩子吹得出神,直到阮雪音走近方回神,呆愣愣望眼前天仙样人物,思忖半晌该唤哪位夫人,旋即反应,跪拜呼:
“佩夫人金安!”
这一呼了不得,乌泱泱人马立时自屋内鱼贯出,为首一个中年女子,倒见风姿,脸上脂粉扑得厚,仍没掩住色衰。
该是教习,问她就对了。
“天长节将至,瑜夫人出宫授课,此番节前准备,便由本宫过问了。”
如今是六月上,天长节在七月中,提早一个月准备是传统。不得不说于时间节点上,桩桩件件都恰切。
那教习闻言直点头,心道莫说瑜夫人不在,便在,以祁宫如今局面,只要您想过问,谁还敢抢么?
这般思忖,引路领阮雪音参观,又简述今年天长节筵席歌舞筹划,道还在修整,晚些呈报。
阮雪音一路望人脸,不见苏晚晚,听完粗略筹划,点头道:
“年年这些乐器,曲子也大同小异,舞蹈就不用说了,乱花迷人眼。本宫想着,今年可否化繁为简,出一两个清爽些的,比如,独奏。”
教习频点头,闻言又摇头,“回夫人的话,昔年”她不知能不能提,盖因昔年人事早如烟云散,而这位专宠,怕是不爱听其他几位夫人的名号。
“但说无妨。”
“是。”教习觑着她脸色,轻言细语:
“昔年天长节夜宴上,瑾夫人一曲广陵止息妙音震宫阙。珠玉在前,太乐署至今无人敢于这般场合领独奏之职。这两年小人瞧着,人才,不是没有,但能赛过当日瑾夫人的”
太乐署今非昔比,这些教习恐也没有气力费心育人才。但这里无人,最欢楼有,阮雪音依稀记得苏晚晚擅柳琴,且从不弹别人的曲目,首首都是自己所作。
“瑾夫人擅琴,琵琶亦佳,这两样无人能越过去,换乐器便是。宫中筵席,历来钟鼓琴瑟居多,本宫在崟国曾听过柳琴独奏,其声极高且亮,最低处都在琵琶的中高音处,细细拨来,别具韵味。”她笑望教习,
“不知太乐署中,有无行家?”
教习自阮雪音出现便绞着脑汁应承,到此时已有些不济,好半晌方答:“是有个新来的。”左右一望,凑近低声,
“三月里进了一批新人,好些都有底子、会弹唱。其中一位便带着把柳琴,从没见她弹过,侍弄别的乐器亦不过尔尔,是个花架子。那丫头啊,”她声更低,
“甚美。小人们都不大让她出门,定没被君上瞧见过,夫人尽管放心。”
阮雪音初时只反应是顾星朗安排了门道,让宫中人不知苏晚晚的来路,听到最后方懂教习一番“苦心”迎奉,哭笑不得:
“太乐署是为皇家编乐排舞之地,当以技艺论高下。她既带柳琴来,想必有功夫,考考便知。”
苏晚晚并另几个姑娘抱乐器出现在高阔正厅中时,阮雪音方明白何为“一批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