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朗停手,“刚自己说不要了。”
虽进退有节,到底被台阶下不断飘忽上来的余光瞧见了。浩瀚筵席间谈笑声比方才大了些,又因人多仍只闻嗡嗡。顾星朗以为听漏了精彩处,回身问涤砚。
“回君上,微臣不通音律,听不来精彩与否。”那神情却分明是:您二位当众亲昵还想下面人不议论?!
确无精彩处,竞庭歌与上官宴都是行家,越听越沉闷,连华衣的美人都没能提起二人精神。精神一涣散,眼耳便流窜,错过了台阶上戏码,正赶上听舌根。
其实听不清,都是分寸人,压声不足为邻桌闻。但竞庭歌识得那些表情,跟住了那些余光,也便顺着往上瞧,正见阮雪音跪坐在顾星朗身旁,有说有笑。
“都以为在打情骂俏,实则不知正筹算什么坏事呢。”她一勺勺吃面前的茉莉蜜碗,声也含糊,又忖什么事夜里睡觉不商量好,要当场再议?
上官宴的涣散越过苏晚晚去了对面席位,沿一张张长案往白玉阶方向,至温据脸上骤停,然后看到了更前一席温斐旁边的温抒。
那夜她说要请赐婚。
他自问讲得很明白。
而昨夜温家人做客相国府,半个霁都皆知。
此刻纪桓就坐在温斐往上再数四席处,肃然地,连进食饮酒都有种案前执笔的气度。上官宴望过去时他正提酒盏,似有所感,看过来,就着手中杯点头遥致意。
竞庭歌一开始便知纪桓坐何处,本还在疑纪晚苓有否告密,这般见他动作,再无困惑,冷眼观两人隔空往来,桌案下踩一脚上官宴。
“我敬岳丈关你何事?”上官宴吃痛,勉强笑饮下酒回头怒目。
“有本事你再大点儿声。”竞庭歌冷笑,“本该苏晚晚开的局立马就能到我头上。”
斜阳晚照,云霞渐燃将天际烧出最后的红。柳琴声郁郁而行没完没了,终惹得龙颜不悦:
“她说这谱子写了数年,至今没完成,是打算弹到地老天荒?”
阮雪音不急,静看霞光落在美人裙裾上,虹彩如云砌,“她说只弹给你听,看来是机会难寻,不舍得停。”这般接,心下微动,
“还是须弹给你我以外的人听?所以要奏足,太短了没用。”
除拥王侧妃她想不到别人。而侧妃自来了,就坐在白玉阶前年轻的拥王身边,全程娇笑斟酒添菜。
偌大的空地上两排坐席笔直伸向正安门。
都是王公世家,被夕晖切割成一团又一团珠光宝气,围了正中独坐拨琴的少女,正显她孤立,楚楚动人。
她神色眉眼亦楚楚,初时盯着地面光影,然后上移,似望远天。只就在近旁的阮雪音与涤砚确定,她是在看顾星朗。
顾星朗自然收到了,也越重重玉阶看她,半晌轻问:“这裙子你选的?”
阮雪音正为美色所迷,半晌方听见,“嗯。好看吧。”
苏晚晚奏柳琴是她定的。作为夜宴上唯一独奏,自要从扮相到技艺都冠祁宫,方对得起大国气象、她的手笔。
顾星朗点头,站起来,步步下阶梯,惹满场归寂。
他玉白锦衣不沾尘,带着笑,携落日清风走到苏晚晚跟前。
后者自停奏,便要起身礼。
他向她伸出手。
1612苏门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