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调了若不用,会很快冻住。”慕容峋靠树干,偏头静看她作画,头顶一盏明灯,也是现挂的,光亮投下来将两人圈在一片暖晕中。
“脚冷么?”
半个时辰过,眼见画过大半,神光未显,而她因专注全程未动,慕容峋又问。
竞庭歌深陷笔墨半晌没答,许久方才听见,动了动脚,已经僵了。“有一点。”
他瞧出不止一点,活动四肢站起来,“去泉边坐会儿。”
竞庭歌抬头,脸上写“这里就是泉边啊”。
慕容峋指向热泉边缘。
总共没几步,她不知他卖的什么药;树下坐久了,尽管有皮毛隔绝雪地寒气,以她月事第三日的身体状况,也须活络活络筋骨。
遂搁笔,跟着走到边缘,又如他说再次坐下,便见此人双手伸过来。
伸在鞋上,她陡然一惊,未及反应两只靴子都被拉下来。
“做什么!”她压着声低呼,赶紧回头。
只能看见霍启同绣峦的模糊轮廓,护卫就离得更远。
那也仍是——
她转回来抽脚,刚发力脚上再轻,竟是一双厚袜也被褪了下去!
光洁足背,十个脚趾就那么僵直着蜷在冰冻空气中,确切说是蜷在他掌心里,竞庭歌目瞪口呆,却又被带着往前往下。
脚底先触到泉水。
然后热流钻进趾缝,漫上脚背,最后将她脚踝乃至半截小腿都包裹。
实在是,很舒服。
目瞪口呆还在她脸上,刹那满足的神情亦没能被控制住。慕容峋瞧她一张俏脸精彩纷呈,十分好笑,趁着手还没松,轻在脚底挠了挠。
热水之中,痒意尤显,竞庭歌几乎叫出来,强压住,气急败坏拿手掐他。穿太厚,掐了一手的衣料,她不甘心,瞅准了机会猛伸进他脖颈中!
脖颈周围也裹得严实,奈何她角度刁钻,一击而中总算掐得皮肉半两——热乎乎,有点韧,却该是他全身上下最软的一处。
自然便下了狠手。
软肉近喉,竞庭歌没细思量,瞬间叫慕容峋狂咳起来。
远处雪地风声骤起,然后脚步声起,皆往水畔奔。霍启最先至,看到了此间情形,立时抬手阻止后头兵士上前。
竞庭歌将将收手,不敢回头;慕容峋犹在吭吭,摆手示意霍启也退。
“说好了平时不可乱掐!这么些人呢。”四下复寂,慕容峋低声。
这“说好”也发生在那不可言的时分,他欺人太甚迫得她受不住,只能掐他后背。
竞庭歌被此一句提醒了彼时画面,喘息吟哦犹在耳,登时收梢,撇过脸不再理他。
慕容峋兀自脱了鞋袜,也双脚入热泉,两人并肩坐半刻,荧紫的光幕便在这时候降临在雾凇上空。
光幕,因真如幕布,从上往下飘洒,几乎泻地。
“纸笔,颜色。”竞庭歌受震慑,不转睛,拍旁边人。
慕容峋身形高大,手长脚长,向后一倒,上半身便是三步,再伸胳膊,又算四步,顷刻够到了画具,两趟便将东西准备齐活儿。
竞庭歌眼手齐动,迅速描画。
“要不要调色?”慕容峋伸手拿朱砂与花青,预备调紫。
“先不调了。你不是说这神光变幻无穷、瞬息间改?我描出形貌,你帮我标注颜色,回去再填,不填也行。”
因是头回,竞庭歌兴致高涨,一绘数幅直至慕容峋饿得肚子响。
——实在不比批奏章或练武治军更轻松,她动作极快,对配合者要求极高,一整晚下来他未得赏景之乐,倒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回住处两人都狼吞虎咽用完膳食,洗漱毕,竞庭歌钻进小窝开始整理画作。
寒地长夜极深重,石垒的大屋只在两侧开了小窗,此时也以皮毛为帘挡着。孤灯一盏摇曳在一层,与之遥呼应的是二层竞庭歌的帐篷。
通明,模糊人影并手持纸张拿起又放下的动作不时映在厚沉帐布上。
霍启还在外值夜安排,绣峦侍奉罢竞庭歌,也已回一层帐中躺下。
只有纸张小心起落的声音偶响在昏暗的静谧中。
然后一只大手穿过厚帘,呼吸都近了竞庭歌方后知后觉。
她瞪眼做了个“嘘”的表情,又动手势,让他出去。
“不闹你。睡不着,来看你做功课。”慕容峋以气声道,极轻,似比她还谨慎。
“看就看着,不可再出声。”竞庭歌只好以气声回,剜他一眼,继续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