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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一章 中宫之腕(上)(2 / 2)

青川旧史 梁语澄 1812 字 2021-12-11

纪桓不言,望着厚帘似在听风雨。

“两年前就有一回。”她继续,“也是三国君主下场,也是一场大势,崟国覆灭,奈何顾星朗不为独吞力战,愿与慕容峋分崟,天下未乱。”

此刻的阮雪音不是祁后,只是她自己,惢姬的学生,谋者的出身,也便不忌君主讳且口若悬河:

“一年前也有一回。又是三国君主下场,又是一场大势,段家王朝摇摇欲坠,祁蔚之战一触即发,顾星朗还是不战,且说服了慕容峋放弃,三国共存的局面得以保持,尽管白国,已算出局。”

她停语势。

掷目光盯纪桓的脸。

许久对方才看向她,开口颇平淡:“若只是要等大乱之势,正光十三年四国混战,就已经够了。上官朔亦不必舍命救蔚。”

某些细节,竞庭歌和她是没有互通的。

应该说顾星朗阮雪音竞庭歌慕容峋这四个从头就被架在了棋盘中央的人,并没有互通一切。

因着身份立场在天下理想上的相似和细微差别,他们倾力互助或相斗,又各自有所保留。

比如纪桓曾对竞庭歌说,伐崟长役里有一处怪异。

竞庭歌至今没完全想明,却也没有告诉阮雪音。

再比如竞庭歌在与兰郁谈话之后分明意识到了,这场公天下的理想纵使为真,并没有突破国之争斗,也就是说,上官朔是要蔚国完成统一然后领世家改制,而纪桓要的,是祁国世家领衔。

凡此种种,都未通气。

也就叫哪怕清醒如阮雪音,始终试图站在画卷外以最理智的视角,观察局内,仍因细节缺失,难作最准确定论。

她很明白。

如果这回合也是一局大势,如果自己成为大祁中宫和随之而来的舆论流言,包括关于竞庭歌的那些,是这新一轮大势的助力——那么已经临近终局,纪桓应该会再往下透露些什么,甚至和盘托出。

“正光十三年毕竟是四国混战。要四国社稷同时覆亡,太难了。”阮雪音接话,往下引,“事实证明,确实一个都没亡。反倒是后头这几回合,从崟到白,一个个来,是慢了些,却极其奏效。”

又过许久。窗外沉黑都变浅,黎明已至。

“这一朝的年轻人,脑力能力,真是好啊。”纪桓道,“手腕亦佳,将整个进程推得这样快,这样猛烈。”

“只剩两国,你死我活或同归于尽,也就比前几轮都有胜算,是吗?”阮雪音淡声。

也听了片刻风雨,忽站起来躬身至窗边,猛拉开厚帘,

“我信纪相与温先生,心怀大义,要革除现制之弊试建理想家国!”

风雨声很响,周遭山林被肆虐得更响,完全淹掉阮雪音高声,只叫面前两位长者听见。

因窗帘骤起,风携雨势灌进来,将二老的须发吹得凌乱,只两张久历岁月轻舟已过的脸,不动如山。

“却仍想请二位,转头,睁眼,真正看看窗外那些因暴乱因即将开始的战争而离家流亡的,活生生的人!”

温斐睁眼,缓慢看出去,拂晓已过,天光破云,风雨中人声远近飘忽。

纪桓没转头。“不破不立。”

“若是破开之后,再难聚拢而立呢?三国社稷亡,究竟会是世家联盟重建制度,还是群雄并起割据天下,究竟理想国还是乱世,我不信相国,真有把握!”

纪桓看了会儿阮雪音的脸。

他鲜少这样郑重地看一个年轻女子的脸。

“总要试试。所以才对殿下说,时机到了,可以试试。”

阮雪音忽有些领悟。

“相国原来是爱护他的。”

纪桓似有一叹。“他是我唯一的学生。在朝三十年,为相十余载,只教他一个。那孩子三岁就跟着我念书,天赋卓绝,每堂课都予我惊喜。”

谈话双方都知是在说谁。

都不言明。

温斐当然也懂,却持续看窗外,只作没听见更不懂。

“那相国,为何不打小就教他这些。”阮雪音已悟,偏要问,“也就免除谋局,让他自然接受。”

“我教了。此番入深泉,便知多年授课没白费。”

正因教了,才有想法做法与历代国君都不同的顾星朗,那样开阔,甚至支持她兴举国女课。

“这还不够么。”阮雪音轻声。

当然不够。他能践行此理想是一回事,世袭君制保证不了后续是另一回事,须釜底抽薪。

她分明知道。

“我纪氏,百年立祁,两度拜相,这样的家族无论拿怎样大义进言,都是谋逆。只能另辟他法。”

“他法是我和竞庭歌?纪相别告诉我,此法,与我们的老师早有共识。”

纪桓微笑牵动胡须,“你把我们想得太无所不能了。她,”终归于叹,“我们都该受的长胡子点拨吧,各行其是,汇于一处。”

马车便在这刻急停。

天已大亮,雨势减轻,阮雪音待要问,有熟悉声音自帘外传来:

“人押来了,绑得很严实,是否如假包换的佟钧,请皇后检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