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还觉得我说要联手灭祁,是句大话?”眼见对方沉吟,阮墨兮再道。
“祁国的兵力,作战实力,很难被一回合肃清。”竞庭歌只觉沉重,“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连续几年寻其软肋、削之弱之,而谏君上强国练兵,静待时机。你胆子太大了。”
“可前年冬先生分明”
“那回合顾星朗可能被篡位诛杀!祁廷或迎来社稷动荡,而我们南下攻伐,也不过取其国土二三。彼时信王若胜,为固其位,必要考虑稳定国内军心和国外邦交,不会急着动兵收复。”她说得很快,盯死了阮墨兮,
“同样是冒险,区别大了。”
“那依我之见,这回合也”
“你刚不是说顾星朗已经传令大祁全境备战?说明他已有预判!全境受威胁,与一个北境被入侵,哪个严重?对了,那年北境被我们攻打时他因南边白国之乱,损了兵力,又因信王谋逆朝堂摇撼,才选择息事宁人。今非昔时。怕只怕,攻伐不成反被灭!”
阮墨兮脸白了白。
旋即想起什么,笑意浮现,“险些被先生吓住了。此番祁国国内,未必就不摇撼。”
竞庭歌一呆。
没由来想到“公天下”三字。
“你都知道些什么?”
阮雪音是没有把关于姝夫人的发现告诉竞庭歌的。
因国之站位,因不同时期的立场博弈,因情,因理,所有携手与相抗、契合与错失在局中人之间往复穿行。
而结果所因循的,正是那些契合与错失。
“先生快快指点江山吧。兵贵神速,大祁都备战了,顷刻便会战火四起。”
叩门声响,是膳食已备,阮墨兮接了,殷勤摆桌,让竞庭歌先用些。
竞庭歌却再次凝眸盘上,全神贯注看了许久。
“怕是已经战火四起了。有舆图么?拿最大的来,挂墙上。”
阮墨兮不明白有了山河盘为何还须舆图,反正照办,都安排妥了不见阮仲,方知是早先毒发,此刻正在客房休息。
上官妧也在。
门半掩着,她进去便见美人灯下侧影,面前帕子上摊了一小堆黑乎乎的粉末,像是药粉。
阮仲倚床头,半阖眼,听得声响,抬眸一瞥。
“五哥好些了么?”
阮墨兮唯二两次唤他哥,一是那时他佯逃蔚国避祸、她力劝他回去,一是此刻。1
“换个叫法。”
阮墨兮不明所以,仍是从善如流,“那叫兄长。兄长此刻觉得如何?”
“半死不活。恐难为皇后殿下用。”
“兄长说笑了,既还活着,既传信旧部,便是心志未熄。”阮墨兮床沿边坐,阮仲蹙眉,她赶紧往后退了些,打趣道:“看来只有六姐姐能与兄长亲近。”
“谋局了局,都不宜拖延。此番你我皆为桥,无论他们谁先过河,我们都会被拆,所以”
“所以我们要先过河。”阮墨兮殷殷点头,“现下你我于蔚国有大用,咱们亦须借其势,还请兄长尽力。”
“真过了河,你要做什么?”阮仲看着她。
他该没怎么用力,那目光却阴鸷,厉沉沉压过来,叫阮墨兮想起质问臣工时的父君。
比父君更甚,孤狼一般,慑得人心底发寒。
“当然是奉兄长为君,光复我崟国。兄长在凌霄门上说过的,不会改国号。兄长还说,要该世袭为禅让。”
最后这句教阮仲怔了怔。“你依旧做蔚后?”却咂摸不出所以然,继续问。
“自然。难道兄长以为我想做女君?我已经有儿子了,你还不知道吧。他会是储君。”
会么。阮仲脑中闪现竞庭歌的脸。“有一件事,你马上去办。”
阮墨兮听他是定了心要开始布置,喜从中来,点点头。
“把我还活着且十分康健的消息传出去。最好,传得青川皆知。”
阮墨兮生怕耽搁哪怕半刻,当即出门,连夜安排,第二日近午时方又过来瞧阮仲,后者刚起,正在喝上官妧照他口述煎制的汤药。
他始终没提针灸之事,喝完药,很快被竞庭歌请了去。
“姐姐可得十二分用心治他,眼前景况,咱们的君上远不及他靠得住。”待人出去,阮墨兮悄声,瞥竞庭歌所在方向,“那位就更是过河拆桥的主。”
棉州日灿,中宫别苑,满庭蜂蝶绕香花。
上官妧却心如平湖得看不见四季,只无谓点头:“阮雪音的法子我还没钻研透,光那药丸,就有一两味没识出来。倒是喝的,他一口气背出单方,以之为凭,能摸出些门道。”
阮墨兮喟叹,“辛苦姐姐。无论如何,要保他的命到功成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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