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如此?那你们便都要受其牵连,你怎么不学学崔家?该拿的时候要拿,该放的时候也要放!我郑氏一门之所以千年不倒,靠的是眼、是心!如此不知所谓,此番就连义敬都被你连累了!”
“是是,世叔教训得是,可事已至此,该如何是好?”郑伦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郑珏闻言想了想,问道:“那李浈现在何处?”
“回世叔祖,李浈自来了瀛洲后便每日在沱水凿冰钓鱼,现在想必也在那里!”那青年赶忙答道。
“凿冰钓鱼?他倒是有这份闲心,写张拜帖,老夫亲自去会会这李浈!”
......
长安城,麟德殿。
当李忱看到周规带来的那张藤纸之后,脸色立时变得有些阴沉。
那纸上写着四个字。
到此为止。
李忱明白李浈的意思,他是让自己在剪除李党这一事上到此为止。
他在求情,为李德裕求情,也为他的同党求情。
“放肆!他竟教训起朕来了!”
李忱大怒,将手中的藤纸撕得粉碎,而后负着手在殿内不停地来回踱步。
“朕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祖宗的基业,李党势力庞大,若不将其剪除,朕如何能坐得心安?!黄口小儿,不知替朕分忧,竟还敢教训朕!”
自登基以来,李忱罕有如此激动,这让王归长感到大为吃惊,忙劝道:“大家息怒,大皇子对李德裕素来敬仰,今日所为也是人之常情,这说明大皇子心性宽仁,乃是黎民之福!”
“放屁!什么黎民之福,你莫要为他说话,寻常百姓可以心性宽仁,王公大臣可以心性宽仁,若一国之主心性宽仁的话岂不是要误国误民?朕从没有听说哪一个心性宽仁的国君能够坐得长久的!”李忱伸手指着王归长,怒声吼道。
王归长闻言立刻跪倒在地,口中央求道:“大家恕罪,老奴老严昏聩不知所言,老奴罪该万死,请大家责罚!”
李忱见状冷哼一声,而后说道:“起来吧,朕气得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
“多谢大家不杀之恩!”王归长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自从接李忱入宫之后,李忱便永远是一副从容冷静又成竹在胸的样子,如今日这般口不择言,实在让人无法想象。
少倾,似乎消了些气,李忱重新坐回原位,双手托在案上沉默不语。
王归长则再不敢多嘴,默默站在殿下垂手而立。
似乎过了许久,李忱缓缓抬起头,说道:“朕做得真的那么过分?”
王归长闻言抬起头,答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有李德裕这个李党魁在侧,大家自然无法心安!”
“哼!连你都懂得这个道理,那个竖子却偏偏看不透!”李忱冷哼道。
“以大皇子的聪慧,日后想必定能明白大家的难处的,只是他与李德裕的关系实在......”
“实在什么?”李忱追问。
“实在......老奴也不知怎么去说,只是觉得大皇子似乎对李德裕颇为欣赏!”王归长如实说道。
“欣赏?”李忱讶异道,他从没有想过王归长竟会用欣赏这个字眼。
欣赏,便代表着认同,而李浈认同李德裕,这让李忱有些担心。
李忱无法否认李德裕的才能,但在这才名之下,在那个耀眼光环的阴影之下,却还有着另一样东西。
那是极为危险的一种东西,身为天子,若是运用得当,那便如虎添翼。
若是为其所困,那势必会动摇大唐之根本。
那样东西叫做:结党营私。
在李忱看来,李浈是自己的儿子不假,但却还不是太子。
若他是太子,那么结党营私便是收拢人心。
若他不是太子,那么结党营私的最终目的,也就变作了“谋大逆”。
李浈对李德裕的认同,对于李忱来说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一个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信号。
沉默良久,李忱长长吸了一口气,道:“看来,朕是对他纵容得太多了!”
“传知制诰郑从谠,他要朕到此为止,朕便要让他看个清楚,何为帝王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