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士良之所以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白相觉得他倚仗的是什么?”刘瑑反问道。
“自然是五万禁军!”
刘瑑点了点头,道:“不错,但却不仅如此!”
白敏中闻言皱了皱眉头,而后轻捻胡须,面色颇为凝重地说道:“还有朝中的那些趋炎附势之徒!”
话音方落,便只见刘瑑紧接着说道:“此为关键!”
“正如眼下,陛下整整两日未曾早朝,那些朝臣们难道就都真的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么?即便有不知情者,两日未见陛下也总有些人会如白相一样前去宫中求见,但事到如今,宫中巨变的消息又可曾传出来半分?!”
郑颢一脸义愤填膺之色,沉声说道:“子全所言不错,这些人害怕,他们怕重演甘露之夜那一幕的腥风血雨,他们怕丢掉身上的官袍和头上的官帽,他们甘愿向仇士良摇尾乞怜、苟全性命也不愿去做白相敢做之事!”
“哼!那些鼠首两端的卑鄙之徒又怎能与本相相提并论!”白敏中一甩袍袖随即愤而说道。
郑颢当即叉手说道:“正因如此,马中尉才相信白相而不是那些人,希望白相此时此刻摒弃前嫌,与马中尉联手救国于危难,扶广厦而将倾!”
刘瑑又道:“马中尉与朝臣素无来往,否则今日也不会托我二人前来拜会白相!”
白敏中口中轻轻哼了一声,心中暗自冷笑道:“既然素无来往,那你们两个又是什么?”
虽然心想至此,但白敏中自知此时并非纠缠这些之时,随即也顺水推舟般地点了点头,道:“马元贽需要本相做什么?”
二人随即对视一眼,面色显得尤为凝重。
......
待二人走后,在一旁听得冷汗淋漓的刘括不由战战兢兢地问道:“舅父,您真的要......”
白敏中一抬手阻止刘括继续说下去,眉头紧蹙的他看上去瞬间苍老了许多,再不是那个在朝中呼风唤雨的宰辅,再没有当初打压李德裕时的雷厉风行。
此时的白敏中看上去更像是一名比李德裕还老上几岁的垂暮老者,虽还不至于了无生趣,但却同样让人同情。
白敏中并没有李德裕的治世之才,但却并不影响他有一颗报效大唐的忠心,如果非要说他与李德裕有什么相同之处的话。
那便是他与李德裕一样,对这些权宦都有着零容忍的坚决态度。
即便此时不得不与马元贽联合起来,那也不过只是权宜之计,更不能代表其与马元贽就此坑壑一气。
对于刘括的疑问和担忧,白敏中从未想过,甚至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身处这场漩涡之中,庆幸自己有机会做天下士子一辈子想做而又做不到的事情。
“名垂青史”这四个字,听上去是那么美好,因为它对于天下士子有着足够的诱惑。
但从没有人真正想过,当自己身处其间之时,又有几个人敢于昂首面对,又有几个人敢于为此走上那条绝路。
这是一场赌博,只有心怀天下且敢于付出足够勇气的人才是胜者。
无论怎样,这种人都是胜者。
死,为名垂青史;生,为天下楷模。
白敏中沉默良久,而后转身对刘括轻声说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只不过要去做一件正确的事罢了,是生是死,皆是运数!”
说罢,白敏中伸手扶着刘括的肩头,逐字逐句地说道:“我不管你以前的那些作奸犯科之事,也不论你以后是否还会如此,但你一定要记住,你是大唐的臣子,永远不可做出悖逆臣伦之事,这是我的底线,希望......这也是你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