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箭簇入壶之声依旧清脆,但自己身旁却再没了白乐天。
此时此刻,甚至就连李德裕自己都不曾注意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已是老泪纵横。
当步履蹒跚的李德裕出现在崇政殿门外时,李岐正踞坐于殿内台阶之上,左手执觞,右臂微微扬起正欲举簇投壶,在其面前三尺处立有一银壶,壶内及周围地上几支箭簇凌乱地躺在那里。在其身侧拥着的则是五六名着半袖襦裙的侍女,只是妆容妖异,眉眼之间媚态尽显。
五只炭盆烧得正旺,使得大殿之内竟是温暖如春,几名身着常服的官员早已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地或躺、或倚,只是口中对李岐的赞誉之词却是声声不绝。
见殿外有人,李岐醉意微醺的目光顺着阳光的方向望去,或许是因为太过刺眼,使其不得不眯起双眼,但却依旧看不清来者何人。
“目无礼法,放肆!”李岐大怒。
李德裕冷笑一声,“哼,目无礼法的恐怕不只是老臣吧!”
言罢之后,李德裕便转身径自拂袖而去。
李岐闻言顿时一愣,而后仓惶向外追去,口中连连说道:“还请文饶公留步!”
见状之后,众人顿时酒醒过半,一脸惶恐地立在原地,不敢再发一言。
李岐几步追上李德裕,躬身行礼笑道:“本王不知文饶公到来,有失礼数,有失礼数,还望您老人家莫要生气才是!”
李德裕看了李岐一言,而后长叹一声,道:“眼下还远未到饮酒作乐的时候,殿下行事如此荒唐,可知这宫里宫外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里?”
闻言之后,李岐连连称是,而后轻轻抓起李德裕的手便欲返向殿内,李德裕见状正色说道:“原本老臣是来向殿下商议正事的,看殿下兴致正浓,还是改日再来吧!”
李岐见状面色一慌,手中抓得更紧了些,而后冲殿内众人喝道:“还不快滚!”
待众人退去,李德裕这才随李岐返回崇政殿,望着满地狼藉,李德裕摇了摇头,“虽说如今殿下已掌控京城,看似高枕无忧,但依老臣之见,却若是想要顺利登上皇位,依旧如同火中取粟,万不可掉以轻心!”
李岐却是不以为然,口中笑道:“如今只待仇公回京,介时还不是一纸诏书的事?”
“一纸诏书?”李德裕大怒,“谁的诏书?三省宰辅都是陛下的人,没有三省首辅签署的登基奏疏,殿下这个皇帝做得便永远不合礼制!永远要受天下人的质疑!”
李岐一听此言顿时冷汗淋漓,此前的酒意瞬间全无,忙扯着李德裕的手,央道:“文饶公为先皇重臣,此番一定要助我才是,待本王登基之后,定然......”
不待李岐说完,李德裕摆了摆手,道:“方才殿下说了,就差一纸诏书!”
“可......可这诏书由谁来下?难不成要后宫?郑氏?”李岐无奈道。
“郑太后乃是陛下生母,殿下觉得她会给你下这道诏书?”
“那便如何是好?”
李德裕想了想,而后望着大明宫的方向缓缓说道:“难道......殿下忘了太皇太后了么?”
“太皇祖母?”
李德裕点了点头,道:“如今后宫之内,以太皇太后为尊,虽然陛下有意冷落,但今时不同往日,况且太皇太后又是殿下的太祖母,单论这份亲情便是旁人比不了的,若是她老人家下一道懿旨的话......”
李岐闻言顿时摇头说道:“可......可后宫不得干政这是高祖皇帝定下的规矩,我朝并无先例啊!”
“那么殿下就来立个先例!”
李岐面色略显犹豫,“可本王许久不曾看望太皇祖母了,不知她......”
只见李德裕微微一躬身,道:“若殿下信得过老臣,请允许老臣面见太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