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元年,六月初一。
河东节度使司之内,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忙碌,来往兵将手中各执令旗、脚下疾步如风,脸上更是一副神色慌张之状。
正堂之上,诸军副将以上均已在列,居中一年逾花甲的紫袍老者,鹤发垂须、面泛红光,显得格外精神矍铄,腰间紫金鱼袋更是尤为引人夺目。
正是河东节度使,王宰。
相对于诸将脸上显露出的不安,王宰倒是镇定自若,但在那副看似镇静的表情之后,唯有他自己知道,此时此刻心中是何等的不安。
九万神策军就驻扎在太原府城外三十里处,让王宰如何能心安得了?
“使君?”
副将王勉轻声问道:“佑王本该前往河西,此时却率军兵临太原城下,意欲何为?”
然而王宰还未开口,便听门外传道:“使君,佑王遣人来报,请使君城外想见!”
众将闻言面露惊色,齐声嚷道:“使君万不可出城!”
王宰却是淡然一笑,缓缓说道:“我若不去倒是显得小气了!”
......
太原城外十五里处,此处本无亭,但此时却凭空多了一座亭子,与空旷的四周相比,显得尤为突兀。
亭是最简陋的四角凉亭,高不足丈,亭外一马,亭内一人,外加一盘黑白弈局,便再无他物。
蓦地,远处马蹄声骤响,亭内青年起身负手而立,毫无表情的脸上随着马蹄声的接近也变得愈发笑意十足。
两队约三百精骑在距离木亭百丈之处停了下来,王宰安坐马上举目眺望。
“这佑王也忒荒唐了些,竟在此处搭了座亭子!”
言语之间,王勉尽带不屑之色。
王宰没有回应,自顾说道:“你们留在此地,我一人前往便好!”
王勉闻言赶忙阻拦道:“使君莫要大意,听闻这佑王乃诡诈之辈,倘若中了他的埋伏......”
王宰又瞪了王勉一眼,道:“此地放眼三五里之内一览无余,你以为他能在何处设伏?!”
王勉顿时噤声,王宰抬眼看了一眼远处那亭子,口中冷哼一声,策马迎了上去。
王宰的马跑得并不算快,与其说是跑,倒不如称其为“快走”更合适些,百丈之途竟是足足跑了半柱香的功夫。
而亭内那青年却始终立在原地,笑吟吟地望着王宰前来的方向。
不待王宰靠近,那青年竟是走出亭子迎了上去。
“使君竟是好胆色!”青年牵过缰绳,口中赞道。
王宰闻言虽心中有气,但见青年经为自己牵缰引马,不免心中的火气也便消了大半,赶忙跃下马背躬身施礼道:“不知佑王大驾光临,老夫心中倒是愧疚难安了!”
“哎,使君多虑,浈本该进城拜见使君的,只是......”说到此处,尽管四下无人,李浈还是探到王宰耳畔低声说道:“形势所迫......形势所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