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静谧,两人俱看着彼此。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许多从前的画面。
攻隆兴、守虔关、打维川、克镐城,横扫平江、招降卓溥、大败勾炳辉、剿灭夏普升、杀进大越都城……
都是很久远的事了,鲜少去想起,却原来从不曾忘记。
最后定格在那一日——
史家族亲里出了叛徒,导致两人双双被擒。
那也是起事以来两人所遭遇过的最大危机,真正生死一线。
一下抓住了两个乱军贼首,朝廷方面十分高兴,欲要杀以立威——将两人腰斩之后再施以火刑挫骨扬灰,以此震慑其他各路逆党。
虽然从决定造反的那一刻起就有了不得好死的觉悟,事到眼前,五仁还是禁不住哀叹: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这般麻烦?
朝廷可半点不嫌麻烦,还特意命人在城中搭了刑台,逼迫全城百姓都来围观行刑。
两人身着囚衣,被摁跪在刑台上。
环视四周,是一张张默然的脸。
他们口不能言,但他们的眼睛可以说话。
刀斧手已就位,不远处的火台也已熊熊燃起。
史弼双手被缚在身后,仰头哈哈大笑。
笑罢,偏头看向她:“惜壮志未酬、大业未竟,不过今日能死在一块,此生也算无憾了。”
五仁心里正默念着风萧萧兮易水寒,悲戚的情绪被打断,白了他一眼。
到底没忍住,也跟着笑出声来。
高台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死到临头的两人却旁若无人、相视而笑。
笑得豪迈,笑得洒脱,笑得台上台下俱变了色。
监斩官气急败坏,高喊着行刑……
当然是没死成。
押刑官兵中就有两人的崇拜者,还不止一人。
一个一剑杀死了刀斧手,另一个直接砍掉了监斩官的头。
哗然大变之际,又有许多人跃上高台,是史弶和史弡带人前来劫囚。
众人边杀边退,很快散入人群,百姓自发为他们打起掩护……
此时此刻,五仁却禁不住想,两人若真死在了那一日、那个刑台上,或许也不错。
至少就不会有物是人非、对面不识的这一天。
好没意思。
五仁闭眼、仰颈:“臣但求一死。”
“你!”
史弼从未想过杀五仁。
他本布衣黔首,一度还曾沦为流隶,在五仁的辅佐下才得以克敌建功扶摇直上。
史弼没有五仁,绝走不到今日,大成的建立至少也要推迟……不,没有大成,根本不会有大成。
五仁犯了什么错?她什么错也不曾犯。
她不贪功、也不自傲,她恭敬谨慎、鞠躬尽瘁,她公正廉明、人人称颂。
怎么就走到了剑拔弩张、势不两立这一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