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融年已十四,因为长久挨饿的缘故,看起来要更小些。
听吉莲说,她至今也没来月信。大家都还把她当个孩子,难免就有所疏忽。
“春融,嗯……”姜佛桑还是想先提醒她一下。
回首看了眼屋内,转过头,压低声道:“下次这种事找别人,若是他们不愿,你就找良烁,让良烁来安排。你大了,不能这样随便看别人的身子,更不能让别人看你的。”
女君怎么说,春融就怎么听,所以她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不过看得出来,她很困惑。
“怎么了?”姜佛桑问她。
“以前在村子里都可以看……”女君的神情和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很严重的事,春融怕自己无意间犯了错。
她也确实不太明白,为何不能看?没有人教过她这个,那些人教给她的都是相反的。
什么叫在村子里可以看?
姜佛桑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太转过弯,“看谁?”
春融开始掰手指:“村西的六阿公,去年病死了,还有他儿子……村北的古三叔,还有一个我叫不上名字的老丈……还有……”
姜佛桑变了脸色。
随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名字报出来,她的一颗心悠悠沉底。
“够了!”
竟然……
这种丧尽天良的事,竟然真的发生在春融身上!
姜佛桑捏紧手,深吸几口气,强压下惊涛骇浪,斟酌用词问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春融想了想:“几年了。”
“你力气大,为何就……为何不推开他们?为何不跑?”
第一回发生时,春融确实将对方掀翻在地。
但是,“他说,只要我不喊不叫不动,也不告诉祖亲,就给我粮食。”
他们称这个为玩耍。春融并不喜欢,也不觉得哪里好玩,甚至很多时候都感到不舒服。
不过当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也就只有勉强同意了。
忍耐一会儿,有了粮食,她和祖亲就不必饿肚子。
姜佛桑蹙眉:“多出来的粮食你又如何跟祖亲解释?”
“女君不记得了?我祖亲眼神不好。”
再说那些人也不会很大方,每次就给一小捧,混进去,并不容易被发现。
是这样吗,春融的祖亲真得对此一无所知?
还有,孤女寡母,为何就没有教春融一点防备的意识。
随即又觉得不该这样想。
她一个半瞎的老妇,在这样的世道,孤身一人将孙女养大已尽了全力,哪还有心力教些别的。
恐怕有些事情她自己都未必清楚,遑论说与孙女听。
男女之事又向来讳莫如深,人人谈之色变、耻于提及。纵是她们这些衣食无忧的贵女,也只是在出嫁前一晚,由母亲塞一张黄绢……
所不同的是,她们早早就懂了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
庄户人家,肚子尚且填不饱,哪还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何况春融在她们看来都还是个稚童,在祖亲眼里就更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女娃了吧。
但是那些恶人,并不会因为弱小而停止作恶——
姜佛桑眼底一片暗红,银牙咬碎,内心翻滚,已是恨极。
身陷欢楼的那几年,听惯了女子凄怆的悲嚎,见多了她们无声的血泪。
却原来有些事,不止会发生在欢楼女子的身上。
在那些看不见的角落,浓云蔽日,污秽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