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缣娘最初对商泉陵的印象实不算好,觉得此人处心积虑,必有所图。
结果他愣是踏踏实实在染池干了下来,女君再来庄园并不见他刻意往前凑,面对庄园和缭作内的大小管事也从无谄媚逢迎之举。两年过去,俨然已成了一个老道的染匠,旁人多有不及。
他却并不自骄,逢人请教必倾囊以授。
陈缣娘看在眼里,渐渐也便放下了对他的成见。
又见他常为工匠织妇们调解纷争亦或出些主意,都颇有条理,众人也愿意听他的,觉得他留在染池委实屈才,这才有了今日的举荐。
商泉陵其人,姜佛桑已让人观察有阵子了,既然陈缣娘举荐,也便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一盏茶未喝完陈缣娘便被缭作那边叫了去,繁忙至此。
除了她,还有一人很忙。
加着重锁的缭作重地,而今多了一间暗室,走近便听到内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金姬道:“是祁姬,女君让人送来的新式算盘甚是好用,祁姬近日刚学会。”
姜佛桑点了点头。
祁姬见她来,起身行礼。
说起来,祁姬要算九媵中相貌最妖娆的一个。良媪曾视她为大敌,不想其真实性情却是再恬静温顺不过,本本分分,几无存在感,自和金姬一道进大丰园“养病”,外间都快忘记有她这么个人了。
关于祁姬,该知道的良媪早已说与姜佛桑知晓,有些不为人知的,在金姬投诚之夜也由她转述了。
身为寒门小户之女,生就花容月色之貌,可想而知成长之路上都会遭遇些什么,世人习惯称之为“怀璧其罪”。这也导致了祁姬畏男人如洪水猛兽的心理,偏又拒绝不了屡屡被人当礼物送出的命运。
北上途中,金姬曾为她挡了一刀,祁姬感她恩情照料了一路,之后两人便结了金兰,无话不谈、性命相托。即便金姬选了这条路走,她也义无反顾地追随。
金姬精于算,祁姬本不懂这些,全是金姬手把手教的。
祁姬并非空有美色,自有一副锦心绣肠,学得甚快,又够细心,常能查遗补缺,而今已成为金姬最好地辅助。
“良师出高徒。”姜佛桑看过祁姬负责的那部分簿册后,给了这么一句点评。
祁姬柔柔一笑,看向金姬,眼底藏不住的欢欣。
金姬摊手:“我就说你能行。”
三人聊了几句,而后金姬举灯带着姜佛桑去了暗室之内的另一间小斗室。
外间那些账簿是给别人看的,这些才是给她看的。
菖蒲得女君悉心教导,对账看账已不算难事。
她很是吃惊。
方才看的那些账簿,收支平衡,止略有盈余而已。
想想也不难理解,织工、染匠、绣娘、杂役,如此多的人工,还要收购蚕丝,各类染料也很是昂贵……总之,需要花费银钱的地方实在太多太多,而且缭作建立的时日也短,对一般商户而言不过才将起步,无亏损有盈余已是极难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