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佛桑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这算不算助桀为恶。因为除此之外,她别无办法。
唯有安慰自己,已经到了如斯境地,教她们才艺也是为她们好,有一技傍身,总不至于沦为卑屑妓。
纵然最高端的艺妓最终的结局也多半仍是卑屑妓,至少,至少可以晚上那么几年……
樊琼枝则是又惊又喜:“六娘,你怎地突然想开了?”
姜佛桑笑了笑:“总要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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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你抚琴的样子可真美,为何我总是学不好?”
“无需自贬,阿枝,你已做得极好。”
“可我想和你弹得一样好……”
“会有那一日的……”
姜佛桑几乎是手把手的将樊琼枝从不通音律教得识音知曲。
除了樊琼枝,她也很用心的教导每一个人,生怕有人半途掉队,流向沿边的寨楼。
然而这种事情根本不可避免。
不过总得来说成果是可喜的,至少总官很是满意。
两人的待遇愈发好了,就连充作杂役的樊琼林亦跟着得益。
水路转陆路,过水再过山,几经辗转,终于到了大成国都所在。
碍于姜佛桑所展现出的“价值”,她与樊琼枝被送进了逐鹿城中最大的云梦馆。
总官跟鸨母提了路上发生之事,然而那又如何?云梦馆可不比寻常欢楼,这里并不缺艺师。
“再者说了,长着这样一张脸,只是教习,未免暴殄天物。”
那一年的姜佛桑二十有三,已不是十四五的小姑娘。
不过她生就一副好皮囊,又承继了阿母的好骨相,兼之久处深闺、养尊处优的生活,实际看上去要小得多。
用鸨母的话说,正是一朵花开得最好的时候,凝霜含露、烂漫多姿,少一分都少韵味。
樊琼枝虽则与她同岁,境况却大不相同。多年来起早贪黑辛苦劳作,眉梢眼角不免多了些风霜之意。
幸而她底子好,又天生肤白,南行一路于别人是受罪,于她却是从未奢想过的清闲,再不需卖力操劳,倒比最初被卖时滋养了不少。
再加上她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这让鸨母很是欣喜,“单凭眼认人,你俩倒似是亲姊妹!”
鸨母叫了人来教她俩规矩,尤其是当地方语。择日好挂牌。
对于这种结果两人早有准备,还是不免郁郁。
悬心等待着命运的铡刀落下,却突然柳暗花明,于阴霾密布中露出一线天光来——良烁与菖蒲竟然到了南州!
在高楼之上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姜佛桑真是百感交集。
然而她并未出声唤人。
沦落欢楼、苟且活命,她愧为姜氏女,也愧见昔日人。
况且云梦馆并非善地,才来几日就已见几条人命被活活打杀,强龙都难压地头蛇,何况是势单力孤的“外江獠”。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二人消失在了长街尽头,姜佛桑心如坠石,失魂落魄。
谁知峰回路转,良烁竟还是找到了她!
他在外游荡惯了,常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凭着蛛丝马迹顺利寻到南州靠的也是以往结交的那些江湖兄弟。
这次来的也不止他和菖蒲,还有十多个有过命之交的弟兄,自入了逐鹿城,他们重点打听的便是欢楼,云梦馆自是绕不过去的,而云梦馆里新来了一批北地娇客又是众所周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