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嗽了好几声,让青面兽去外面等他。青面兽不肯走,但苏昌和的神色一冷,他还是无奈地走了。走之前还盯着佟童,仿佛在说——如果你敢对老人家动粗,我会把你打成一堆骨灰。
佟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随便捋了一下头发。不得不说,苏子龙的手劲还是非常大的,佟童的下巴疼得很厉害。
苏昌和颤颤巍巍地走进来,出于同情弱者的心态,佟童下意识地想去扶他。不过想起过往种种,他选择站在原地不动。
苏子龙没想到父亲回来,他默不作声地放下了花瓶,灰溜溜地整理了一下妆容,挤出一个笑容:“爸,你怎么来了?”
苏昌和却没有理他,径直将头转向佟童:“你没事吧?”
佟童清晰地感觉到下巴肿了,但他倔强地摇摇头:“没事。”
苏子龙愤愤地问佟童:“是你告的状?”
“告状?谁会那么幼稚?”
“是我自己来的,跟他没关系。”苏昌和像是威严的裁判,问道:“谁先动的手?”
佟童抬了抬下巴,示意是苏子龙挑衅的。苏子龙立刻回敬道:“你小小年纪,敢对长辈出言不逊,我不教训教训你,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佟童冷笑道:“是吗?那谁叫自己爸爸‘老头儿’?对长辈出言不逊的到底是谁?”
苏昌和大概是习惯了,他淡淡地跟儿子说道:“你跟一个小辈动手,也不嫌丢人现眼。”
难得他们父子都在场,佟童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他昂着肿起的下巴,问道:“既然你们都在,那你们可以告诉我,我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苏昌和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而是语气平淡的让苏子龙“先滚出去”。这样平静的话比咆哮更具威慑力,苏子龙一句话也不敢回,拿起沙发上的外套,默默地走了出去。
佟童激动起来,追着问道“我的问题……”,苏昌和却伸出拐杖,拦住了他的去路,扭头又对儿子说道:“没有我的允许,你再敢踏进这套房子一步,我就把你从家里赶出去。”
刚才还嚣张的苏子龙微微颔首,像个听话的小学生,闷闷地答道:“我知道了。”
苏子龙走了之后,苏昌和才说道:“中午在家吃完饭,我听到他说了这个地方,我还以为他约了律师或者中介,就赶紧跟过来看看,没想到是在跟你见面。”
看来,苏昌和对这套房子还是很上心的,儿子一有点风吹草动,他就急忙追过来看。佟童微微有些感动——苏昌和对唯一的女儿也不是那么的冷酷无情。
苏昌和颤颤巍巍地走到钢琴旁边,掏出口袋里的手帕,仔细地将琴键擦了一遍。他病得厉害,手哆哆嗦嗦的不听使唤。这次佟童没有犹豫,轻轻抢过他手中的手帕,把琴键擦干净。当他的手指拂过那些黑白键时,心脏又狂跳不止。好像就在不久前,妈妈还弹过这架琴。好像妈妈就坐在琴凳上,微微侧过头,温婉地冲他笑。
不行,不能想那些画面。只要一想,眼泪就疯狂上涌。佟童急忙合上琴盖,重新把罩布盖了上去。
苏昌和体力不支,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了,他抚摸着钢琴的罩布,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把这里留着,过几天就让保姆过来打扫一遍。我总感觉,你妈妈还会回来的。”
“既然你这样想她,当时怎么没保护好她?怎么还让她那么绝望地跳了海?”
苏昌和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实业大佬,他佝偻着背,喘着粗气,说道:“我跟你说过,作为父亲,我是不合格的,甚至是很失败的。”
他风烛残年,看起来很可怜,但是佟童却并没有原谅他的念头。这是他自己做的孽,哪怕他用再多的钱财,也填补不了佟童对他的怨恨。
苏昌和拄着拐杖,又费力地站了起来。佟童实在看不下去,说道:“你要拿什么?我给你拿。”
“电视柜下面有个相册,你帮我拿出来。”
佟童把相册递给了他,翻开扉页,便看到了几张老照片。有一张苏子珊的单人照,就是她坐在这架钢琴前面照的。她非常瘦,穿着素白色的裙子,留着齐肩短发,看起来端庄而忧郁。苏昌和说道:“这张照片,后来做了她的遗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