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隔离期间,苏子龙已经被佟童的纸条折磨出心理阴影来了,这张纸条他连看都不想看,但是又怕像上次那样错过重要信息,还是不情不愿地打开了。“舅舅,一位心理老师告诉我,在冲动的时候,先数十个数,这样就冷静下来了。冷静了之后,才能做出更理智的行动。”
呸!
冷静个屁!
苏子龙把纸条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好几脚。护士鄙视她,保洁阿姨也嘟嘟囔囔:“明明有垃圾桶,还要往地上扔,真是受够你们这种人了。”
苏子龙的眼神又冷了起来,但是阿姨一点都不害怕:“你瞪什么瞪?我可不像你外甥那么好脾气,被你那么欺负,还一声不吭。”
……
在陪床的这段时间,佟童已经团结了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跟这些护士姐姐、保洁阿姨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说不定,他会在这些姐姐阿姨们面前装可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他这个做舅舅的。久而久之,在外人眼中,苏子龙就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形象。
真是太可恶了。
苏子龙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保洁阿姨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还在这里啊?你不去陪你父亲?”
“用你管?!”
护士收拾好了仪器,冷笑着补了一刀:“刚才佟童跟你说,苏先生还没有手术,你还真相信了。你一点常识都没有,如果还没有做手术,家属怎么可能这么悠闲地收拾房间?他们肯定守在手术室门口,随时准备签各种单子。你连这点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发脾气。”
虽然语气蛮横,但苏子龙恍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目前为止,他都没问一句,父亲的手术成功了没有,他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已经被人鄙视到这种地步了,苏子龙也不好意思在这里问父亲的情况了,只能舔着脸,讪讪地去问医生。医生同样对他表达了鄙视,基本上不看他,自顾自地忙着,说道:“手术算是挺成功的,但是究竟能不能挺过这一关,还得再观察两天。”
“哦哦。”苏子龙从来都没有这么卑微过,不停地说“谢谢”。他刚要走,又问医生:“那个,捐献的那个人身体怎么样?”
医生这才正眼瞧了瞧他,好像他还有那么一丝人性。“挺好的,没什么事。”
哪怕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一个重要的器官被切了一刀,肯定元气大伤。苏子龙开车回家的路上,一个劲儿地摇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苏子珊母子俩究竟得到了什么好处,能为苏昌和贡献这么多?
妻儿都回到了家,因为没有保姆,家里一团糟。孟星河本来就不擅长做家务,在里面待了那么多天,回家还要继续隔离,真是要了命了。儿子又不省心,成天哭闹不停,如果不是残存了一点母爱,她老早就把儿子丢了。
为了避免再次被隔离,苏子龙没有跟他们母子俩住在一起。孟星河天天打电话跟他抱怨,为了让她照顾好儿子,苏子龙只能什么都听着,一次次给他们母子俩送东西。孟星河强烈要求派个保姆来,苏子龙没找到合适的。他灵机一动,父亲还在住院,直接借他家的保姆不行吗?
所以,从医院出来之后,苏子龙径直去了父亲家。杨阿姨打扫完了卫生,做好了午饭,因为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她就坐在门口修剪花枝。鲜花是她自己花钱买的,家里有花,就不那么冷清了。等苏先生和佟童回了家,家里还是很温馨的。
她哼着歌,修剪着花枝,心里充满了愉悦。苏子龙按密码时,她还以为是佟童回来了,兴奋地冲到了门口。但是一看到苏子龙,她眼中的光瞬间就黯淡了。
佟童向来客客气气的,对她很尊敬,苏子龙却不这样,他充满了主人的派头,环视了房间一眼,笑道:“主人不在家,你一个人住这么宽敞的房子,真是爽死了。”
“苏先生亲自吩咐的,每天都要打扫卫生。不光是这里的,我还要经常打扫银海小区的那套房子。另外,我每天还要做饭,给苏先生送饭……今天苏先生开了刀,我才不用去了……”
“我爸给你那么高的工资,就是让你来干活的,你有什么好显摆的?”
“不是显摆……我是想说,我不是白住在这里,我也没闲着……”
苏子龙没有认真听,看到了放在地上的芍药,踢了两脚:“医院里忙翻了天,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插花,看来还是闲的。”
杨阿姨急切地想辩解,但是苏子龙快步上了楼。“我倒要看看,佟童那小子把我以前的房间霍霍成什么样子了。”
“佟童没有住你的房间。”杨阿姨冲着楼上喊道:“在家里住的时候,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去苏先生房间里打地铺。”
苏子龙蓦地停住了脚步。
不说床和床垫,就那一套床单被套,都得五位数。放着这么舒服的床铺不住,去老头儿房间里打地铺?佟童精神有问题?
杨阿姨补充道:“他担心苏先生晚上出什么意外,所以就在房间里打地铺。别说苏先生了,就连我看到了,都觉得这孩子很懂事,很孝顺。”
苏子龙一言不发,在楼上的走廊里走来走去。果然,他房间的陈设一如从前,几乎没有变过。佟童曾吃了那么多苦,他以为佟童一定会贪恋这座房子里的好日子……但是他完全没想到,佟童居然从来都没有享受过,天天晚上打地铺。
为什么,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苏子龙再度暴躁起来——因为外甥懂事,而他却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懂事,当然,他更做不到像外甥那样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