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童居然没有听出郝爸爸的弦外之音,反倒一把把他拉到身后,阔步走上前去,问道:“我还没问你的目的呢,你是来吃饭的,还是住店的?现在是淡季,饭钱和住店的钱都要便宜不少。”
……
来人很快便蛮横地说道:“我回我自己家,吃饭住宿还用花钱?”
“你自己家?你不是早就把房子租给郝叔了吗?离合同到期还有好几年呢,你想反悔?”
“什么反不反悔?我的房子,我爱怎么弄就怎么弄!”
简单过了几招,佟童便明白了,跟这种人讲道理,确实是完全讲不通的。
“行。”佟童说道:“那你有本事,你就住进来。要来文的呢,我昨天已经咨询两个律师了,要是你进了监狱,可别怪我;要来武的呢,我的师父拿过全国跆拳道的冠军,我跟他学了得有十年。你要是不怕挨揍,你就放马过来。”
佟童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你毁约在先,再加上暴力伤人,这下会判多少年呢?”
佟童气定神闲地说着狠话,郝梦媛却小声问道:“他真的要坐牢?真有那么严重?我问的律师怎么没那么说?”
佟童同样小声说道:“吓唬他的。”
虽然还是心事重重,但郝梦媛却被佟童给逗笑了。
房东的确被吓住了,话也说不利索了。佟童小时候见惯了这样的恶人,也明白这种人不会轻易认怂。他害怕坐牢,或许不会来硬的,但是他有各种方法恶心人。比如,雇一群人在民宿门口哭丧,或者三更半夜在民宿外面敲锣打鼓放鞭炮,等等……如果不提前防范,这些事情他肯定做得出来。
佟童重新收拾起了民宿,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劝你不要再做些龌龊的事情。有这个闲工夫,你还不如自己开个民宿,把‘阳光满溢’给比下去。”
房东又沉默了一会儿,嘴上还是不服输:“反正这是我的房子,我贴点儿钱,让你们把房子还给我,就算律师来了,我这么做也是没问题的。”
“好,法律上是没有什么问题,只要你良心过得去。”佟童说道:“既然你这么想开民宿,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答上来,不用你贴钱,我就让郝叔把民宿还给你,怎么样?”
……
郝爸爸和郝梦媛一人一边,不停地拉扯佟童,让他停止这种疯狂的游戏。佟童却丝毫不在意,他跟郝爸爸说道:“叔,你别着急,他肯定什么都答不上来。如果他答出来了,那就说明他有资格开民宿了。咱们就把这里让给他,我给你找个更好的地方。叔,你相信我就是了。”
郝爸爸不置可否,他是信任佟童的,但是他手心里捏着一把汗。
佟童清了清嗓子,问房东:“你知道怎么经营民宿吗?”
……
一招ko。
房东踟蹰了半天,语无伦次地说了几句话——要打扫卫生,换床单被套,等等。佟童被逗笑了:“你做这些,客人就找上门来了?”
“我还会打广告!”
“你去哪里打广告?去镇上发传单?人家镇上的人本来就过惯这种生活了,来民宿没有任何新鲜感,人家为什么要花这些钱呢?”佟童正色说道:“你根本不知道要在哪里宣传,更不知道怎么招揽顾客,你甚至找不到专业洗床单被套的地方,你也不会维护这里的娱乐设施。我建议你做一些功课,再来这里谈判。否则,你把民宿抢了回去,但是你不会经营,那有什么用呢?这就好比你窃取了别人的果实,但是你不会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烂掉,然后再跟别人抱怨这个果实一点都不好吃。”
房东被怼得脸通红,这是恼羞成怒的前兆。佟童挽起了衬衣的袖子,故意将壮实的胳膊露了出来。房东讪讪地认了怂,说道:“你别以为你念了几天书,就有资格在这里瞎显摆。我现在不跟你计较,等会儿再给你好看。”
“我给你时间整顿人马。”佟童说道:“反正我人就在这儿,等着你来。我警告你啊,有本事你就直接打架,别在民宿外面瞎胡闹。你敢在外面闹出动静,我就敢在你头顶放鞭炮。”
“……哼,好!你给我等着,别吓尿裤子!”
房东走了之后,郝爸爸吓得要命,他一再跟佟童强调,那些人都是不讲理的,不要以为他们说不上话来,就是认输了。嘴上说不过,那就直接动手,简单粗暴。郝爸爸无奈地说道:“讲道理的人是无法理解他们的思维的。”
“叔,在我小时候,我身边很多这样的人。我说过了,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郝梦媛一直在生闷气,一方面是因为房东不讲理,另一方面,她还因为拖累佟童而感到愧疚。她说道:“如果他们真敢打上门来,我就拿菜刀跟他们拼命。”
“有我在,你何必动手呢?”佟童劝道:“高小宝想来,我都不让他来。因为他是老师,打架不利于他的形象,也容易拉低他的道德水准。你也是老师,面对的还是大学生。现在资讯这么发达,要是你的学生知道你打架的事,你怎么在学校里工作呢?”
“我也知道,可是被逼到份上了,我有什么办法?”阳光开朗的郝梦媛难得露出垂头丧气的一面,她难过地说道:“大概是我压力太大了吧!民宿又接连出问题,我很难受。”
上次那对小情侣就足够气人了,这个房东也很难缠,他们父女俩经营这个民宿,确实费心费力。郝爸爸也感觉累,但是他愿意跟别人打交道,而且民宿里的客人大多都是很和气的,跟他们聊天很愉快。更何况,一遇到困难就逃避,一遇到坏人就打退堂鼓,这也不是他的风格。在闲暇时,郝爸爸就侍弄他的庄稼,养鸡养鸭,拍拍抖音,内心富足充盈。早年丧妻的痛苦,被苏子龙赶出公司的耻辱,都在这样的生活中被治愈了。
郝爸爸喜欢上了开民宿的生活,郝梦媛也支持他。从很早之前,她就跟爸爸说过,不用给她攒嫁妆,她努力工作,不会缺钱的。郝爸爸跟她说,现在他不会带着压力工作,比起赚钱,享受生活更重要。即便如此,他还是开了一个账户,每个月都往里面存一笔钱,那笔钱足够让女儿风风光光地嫁人了。
郝爸爸冲好了茶,三个人便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佟童问道:“叔,如果你还想开民宿,又想摆脱这群恶人,你能不能换个地方?”
郝爸爸果断摇了摇头:“这里全是我的心血,我不会逃跑,我要留在这里跟他们奋斗!再说了,就算换个地方,就不会遇上坏房东了吗?”
“你觉得……我像是个坏房东吗?”
郝家父女俩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手里有两张土地使用证,是我爷爷留下来的。他很早就在港城闯荡,赚到第一桶金之后,他就回到老家,建了两幢大房子,一幢是给父母翻新的,另一幢留着他晚年居住。两幢房子挨在一起,占地面积,大概……有一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
听完这番话,郝爸爸的眼睛都直了。
佟童说道:“我爸上大学之后,我奶奶变卖了一些首饰,再加上她自己小有积蓄,就到京城照顾我爸去了。那时候,她一个表姐跟随子女去了上海,我奶奶就给她看着房子,每年象征性地给一点房租。就这样,我奶奶虽然挺命苦的,但是她没有缺过钱,所以我爷爷在农村盖的那两套房子,她就一直没有卖。她在国内时,每年都能回去看一两次,交代同宗的兄弟将房子看管好。后来她出了国,还记挂着房子。在八十年代,我爷爷盖的房子是很气派的,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变得陈旧不堪了。以前还有亲戚在里面借住,后来人家都搬走了,房子就更破了。我奶奶以为房子会拆迁,就把土地使用证给我寄回来了。但是我打听了一下,那里实在太村了,几乎不可能拆迁,只可能合并村落,搬到别的地方去。而且那里地处风景保护区,也不可能盖工厂。我本来想着,房子就那样放着吧,毕竟是我爷爷的心血,应该好好纪念。可是又转念一想,那样实在太浪费了,我爷爷是个很务实的人,他肯定更希望他买下来的土地,得到更好的应用。”
郝爸爸频频点头,但事关重大,他不能做出决定。佟童补充道:“我回去过一次,村子还是挺漂亮的,几乎就在紫云山脚下,依山傍水,风景特别好。在通往山上的那条路上,有一条很清澈的溪谷,当时我就想,如果是在大夏天,买上一个西瓜,泡在水里面,然后望着山发呆,在那里坐一天都不会觉得无聊。离大海也不远,开车半个小时就能到海滩。当然,我说得再好,那也只是我说的。如果你真感兴趣,哪天我带你去看看。秋天快到了,又到了层林尽染的时候了,应该很漂亮。”
还没有见到实物,郝爸爸就疯狂动心了。郝梦媛也呆呆地,可如果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那也表现得太迫切了。所以,父女俩都在忍着。
郝爸爸盘算着,如果遇上佟童这样的房东,那可真是烧高香了。哪怕他在那里开二十年的民宿,也不用担心纠纷。
佟童补充道:“郝叔,要不哪天我带你们去看看,趁这里还没有到期,你可以先在那边装修。等装修好了,你再把民宿还给这个房东。反正,就凭他的本事,开不了几天就倒闭了。”
郝梦媛毫不犹豫地说道:“这样太好了!爸,我们去看看吧!反正咱俩都有积蓄,装修应该不成问题。”
郝爸爸环视了民宿一眼,说道:“唉,可这里的一切,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我的心血,要离开这里,谈何容易啊!”
他的不舍是发自内心的,佟童完全感受得到,他还想劝郝爸爸,郝爸爸却说道:“更何况,我们以什么名义,来接受你的好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