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
朱允炆摆明了形势,对群臣严厉地说道:“眼下天气虽寒,但日过一日,地气都在回升,时节不等人,如何解决耕牛问题,朕需要一个准话,今日议不出个结果来,诸位就留宿武英殿吧。”
没其他路可走了。
解缙等人也清楚,再耗下去就可能耽误农时,现在筹备好,还能赶上棉花、大豆播种的时节,再耗下去,第一茬庄稼就耕种不了,只能等秋日了。
可眼下江浙、湖广、江西等地的闲散耕牛几乎都买来了,还能怎么去弄耕牛?
北平布政使张昺走出,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若无耕牛,又不宜耽误农时,误了垦荒,是否可以马耕代替?”
兵部尚书铁铉嘴角一抖,当即反对:“战马绝不可用于垦荒,其乃国之利器,岂能下田耕作?”
张昺面对铁铉也没办法畏惧,直言道:“战马不可以用,但民马总可以用吧?朝廷在江南、江北大推民间养马,每年战马没补充多少,倒多出来一大批挽马,凑个五万挽马不成问题吧?”
茹瑺皱眉,一脸严肃地说道:“朝廷答应百姓,是给耕牛,不是给耕马。秦有指鹿为马,明有以马作牛吗?”
山东布政使李彦祯见张昺想要发怒,连忙站出来说话:“茹巡抚说地在理,朝廷答应给百姓耕牛,只不过移民五十万,数量之众,我朝首次,加之耕牛数量属实不足,眼下最紧要的是垦荒,耕地,不是牛也不是马的问题。说句不好听的,只要能解决垦荒的难题,让我等当牛做马也无妨啊,可我们去了田间,又能耕出几亩田地?是牛是马不重要,解决问题最重要。”
河南布政使施惟中支持李彦祯与张昺:“百姓难,朝廷也难,归根到底,眼下很难找出如此数量的牛,若不以马耕来代替,属实无法垦荒耕作。”
茹瑺阴沉着脸色,没有再说话。
朱允炆知道茹瑺将承诺看得很重,加上朝廷文书公告山西百姓,写明了是给耕牛的,如果真以马耕来代替,本质上是失信于民的。
“耕牛数量不足,是朕考虑不周,若能行牛耕,自不需用马耕。诸位谈谈,可否解决耕牛难题。”
朱允炆说道。
群臣连忙喊成一片,君主无错,有错都是大臣的错,怎么能随便承认错误呢?
山东布政使李彦祯见朝廷依旧想用耕牛来解决问题,思忖一番,开口道:“皇上,若朝廷非要采买耕牛,臣以为可自朝-鲜采买,依臣估量,买来五千头至八千头牛,还是可行的。”
山东布政使张口就说朝-鲜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辽东是山东的呢。
没错,辽东还真是山东布政司的范围。
确切地来说,辽东半岛在军事上隶属于辽东都司,直接向五军都督府负责。但在民政上,辽东半岛是归属于山东布政使司的,李彦祯说出这样的话,并不是开玩笑,也没有僭越到其他省的行政区域,毕竟朝-鲜就在辽东半岛的一边。
朱允炆对这一点表示赞同,伊真儿也曾说起过,朝-鲜耕牛数量众多,眼下朝-鲜使臣已经快到长江边了,若回程时自山东转海道,可节省不少时间,到时候册封朝-鲜国王,然后谈判耕牛买卖,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于朝-鲜采买耕牛应是可行,这一点由户部、吏部负责。可即便是购置八千头牛,还有四万头牛的缺额,如何解决?”
朱允炆问道。
一时之间,无人言语。
陈迪询问道:“可否让商人再出大同,在鞑靼与瓦剌手中购置一批牛来?”
茹瑺叹息:“商人已经在购置耕牛了,但数量依旧有限,哪怕是再出关,一时之间怕也多不出三千头。”
朝臣陷入了困境。
就在众人沉默不言,苦思冥想的时候,云南布政使张紞走了出来,道:“皇上,臣有一策,可解耕牛之困。只不过这种法子有些得罪人。”
“哦?”
朱允炆看着张紞,连忙道:“只要能解决耕牛的问题,得罪一批人又如何?尽管讲来。”
张紞严肃起来,知道一旦自己开口,就将惹祸上身,这些布政使、六部九卿与内阁,不可能不知道哪里有耕牛,但他们都没有说。
不说,是对自我的保护。
说了,是对百姓的保护,对自己的残害。
但吵吵嚷嚷,没有一个人愿意开口,那就让我张紞开口吧,得罪人的事,你们怕,我不怕。
张紞沉声道:“洪武年间,大兴军屯。但凡卫所,皆给耕种器具、牛只。洪武二十年,朝廷拨付云南屯田钞二万锭,购置耕牛一万头。洪武二十三年,朝廷再次拨给云南卫所牛六千七百七十头。”
“十年积累,十年耕作,云南军屯耕牛数量已超八万头,然被卫所军官所控,聚为私财。臣请旨彻查天下卫所,厘其田亩,定其耕牛数量,多余者分发地方,莫要说缺额四万头牛,就是缺额十万,怕也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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