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担忧的事绝非只是西域一地,而是大半个大明。虽说茹瑺坐镇山西,黄观坐镇四川,刘贞坐镇陕西,可保地方问题不大,但这些小问题都在积累,都在发酵,若不能早点结束西域战事,小问题很可能会演变为大问题。
内阁、户部、吏部、兵部、五军都督府,都在全力支持西北,派遣了一批批官员,协调物资,安抚民心,国子监甚至还抽调出先生去西北抚慰百姓。
可这些办法坚持不了太久,百姓需要的是现实的安稳而不是无休止的征调送粮,许多人并不关心什么帖木儿、铁木真,他们只在乎自家的二亩地。
给他们说民族大义,说保家卫国,说句不太好听的话,颇是有些对牛弹琴,百姓的觉悟还远远不够,他们还缺乏对华夏,汉人,国家的深度认可。
所以,才有了臣服蒙古铁骑。
所以,才有了尚未发生但历史上发生了的剃头编辫子。
但朱允炆没有更好的办法,为了解决民怨,已经下了血本,甚至还给征调送粮百姓免除了一半的农税,如果这样还做不到稳定的后勤,那朱允炆只能动用最后的暴力机器,逼迫他们去送粮了!
西域不容有失,大军后勤不容有延误!
梅殷看着凝望西北的朱棣,提了个醒:「皇上,西北事自有大将军与十五万军士,不必太过担忧。倒是水师请战的事……」
郁新皱眉,对梅殷道:「眼下西北出了诸多问题,水师请战的事不妨拖延一二。朝廷不宜在此时再起兵戈之事。」
解缙也有着重重担忧:「臣也认为,水师暂留琴岛整训为最佳,朝廷需要腾出更多精力去处置西北与西域事。若此时命水师出征倭国,兵发对马岛,说不得会激怒倭国,大举进兵我沿海诸地,届时想要收拾残局就不太容易……」
朱允炆没有说话,依旧看着西北。
梅殷很是不满,面对解缙、郁新两位阁臣,发怒道:「出兵对马岛是早就定好的军策,我们的将士已经在那里等待多时,为了这一战,他们日夜训练,如今朝廷要无限期拖延,我如何给他们开口,如何给他们解释?」
郁新板着脸:「军士听命行事,有何必要解释?西北事最重,能不折腾其他事,就应该力求安稳。荣国公,这不是无限期的推延,只是事有轻重缓急。一旦西北事了结,再出兵对马岛也不迟。」
梅殷脸上挂不住:「什么轻重缓急!阳江船厂被攻破,军士被杀,船匠被掠走,这事如何能说不重?我大明对倭国宣战日久,却迟迟没有真正的行动,只是拦截一些倭国船只,若长期以往,岂不是成了笑话?」
「南洋诸国在看着我们,朝-鲜也在看着我们,怕是倭国的足利义满已经在嗤笑我们无能了!皇上,臣请给琴岛水师命,准其出征对马岛!」
朱允炆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严肃地说:「燕王必然会打败帖
木儿,西域事一定会在开春时结束!快马传令陕西、山西、四川三省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务必在十一月之前送完最后一批粮食,若自认不能,立即辞官,无需朕批复,副手接任,副手不能,次接替!哪怕是将整个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的官员都换了,朕也要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按期送粮!」
听着朱允炆不容反对的命令,解缙、郁新、夏元吉等人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这就是不惜代价了!不过事已至此,战争已经开始了,不把帖木儿打败,大明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哪怕是委屈下百姓,委屈下地方,也必须去做了。
朱允炆看向铁铉:「你领兵部,如何看待琴岛水师请战一事?」
铁铉犹豫了下,看向郁新与解缙。
朱允炆冷厉地呵斥:「是朕在问你话,不是他们再问你!怎么,你一个堂堂兵部尚书,已经成为了阁臣的僚属不成?!」
此话一出,解缙与郁新顿觉浑身发冷。
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是在说内阁结党,控制六部,操控朝臣?
铁铉打了个哆嗦,平日里内阁处理诸多政务,六部地位俨然低于内阁。可在内阁设置之初,包括运作至今,也没有任何人说过内阁是凌驾于六部之上,更没有谁说过六部需要向内阁负责。
当长期以来,内阁把持着一些政务处理权,加之又在宫内,与皇帝接触过多,话语权又重,导致朝廷官员往往认为内阁大臣是「丞相」,自觉向其负责。
现在听朱允炆的意思,内阁就是内阁,还不是丞相,六部是六部,也不是内阁之下的衙署与附庸。或许,朱允炆是对内阁中诸多行事有些不满了吧……
铁铉见解缙、郁新请罪,连忙解释:「皇上,臣之所以看两位阁臣,只是因为臣之意见与其相左。臣以为,进军对马岛之事早已敲定,不宜拖延,以免让水师将士寒心,也徒让朝-鲜看了笑话,失了国威。」
朱允炆脸色缓和了一些,看向杨士奇:「你认为呢?」
杨士奇分析道:「西北事之忧,忧在后勤,而后勤又侧重于陕西、山西、四川等地,与山东琴岛水师并无多少干系,且水师相应粮草早已到位,不存在额外增加负担之事。加上军策已定,宣战日久,是时候用一场战争告诉倭国与藩属国,大明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