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长莫及,没错,但打人的时候,没必要总拘泥于用鞭子吧。
咱还有火铳,大炮,也有强弩,鞭子够不着,换一样不就够着了……
统治海外区域,最棘手的并非是鞭子或大炮的问题,而是人。
这年头,离京师几百里,都可以说是天高皇帝远,那要是离大明万里之遥,还不直接就成了土霸王,扯大旗,做皇帝了?
谁去了,谁都可能有野心,地方太远,就算是造反了,等大明知道消息,反应过来,自己都已经当一两年皇上了,就算是死,也有了吹嘘资本,见到阎王爷,也可以喊一嗓子:
老子当年可是皇帝得嘞,你可要放尊重点。
只有解决了距离与野心的问题,让去的人能老老实实听话,才可能完全控制旧港,控制那一条狭长而至关重要的海道!
在郑伯朝见之后,朱允炆召集了姚广孝、解缙、茹瑺、徐辉祖与护送郑伯返京的水师参将朱能。
解缙朗读过梁道明国书之后,便坐了回去。
朱允炆直截了当,问道:“梁道明所请,你们如何看?茹瑺,你作为兵部尚书,先谈一谈。”
茹瑺起身,谨慎地说道:“皇上,梁道明此国书,颇有几分引君入瓮的意味,我大明水师对于旧港附近海域并不熟悉,若冒然答应梁道明,收三佛齐为大明国土,会否引南洋诸国恐惧?”
“如安南、占城、暹罗、吕宋、渤泥、满剌加、满者伯夷,他们若认为大明有大举进犯之势,一旦联合起来抵抗大明,当如何处置?依臣之见,可以在旧港设置宣慰司,以示大明领地,但不遣军士驻扎,以免惊扰诸国。”
朱允炆看着茹瑺,眼神中有些失望。
他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大臣,交给他的事,他会办好,但他的行事风格,太过于稳重,稳重到了谨小慎微,瞻前顾后。
看来,是时候调铁铉回来了。
朱能见朱允炆看向自己,便从袖中掏出一份南洋诸国舆图,起身道:“皇上,茹大人所虑虽是有理,却是对南洋诸国并不了解。南洋诸国之间,并非是友好相望,而是战乱不断。安南与占城是死敌,满者伯夷又与满剌加、渤泥、三佛齐等交恶,暹罗与占城、安南也存不合。”
“而我大明水师手持梁道明国书,进入南洋,可谓是名正言顺,一可为南洋诸国擒杀陈祖义等海贼,以靖海道,二可护三佛齐安危,威慑满者伯夷。只要我大明水师不征讨其他诸国,立于南洋,并非难事。”
解缙、徐辉祖等人起身,仔细看了看舆图中标注的南洋诸国,徐辉祖对朱允炆道:“皇上,臣力主进入南洋。观舆图所注,三佛齐与其旧港之地,乃是东西海道之最,若可控制三佛齐,日后大明无论是沟通南洋,还是远航西洋,皆是最佳之策。”
“臣附议。”
解缙表态,轻松地说道:“进驻三佛齐,无论是开海道,亦或清剿海匪,都是对大明有利。虽耗费颇多,但相对南洋稳定,杜绝海患,还是值得。”
朱允炆微微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一直审视国书的姚广孝,问道:“姚师父,这国书可有问题?”
姚广孝将国书放在桌上,抬头看向朱允炆,左手拨弄着手中佛珠,轻声道:“皇上,国书并无问题,只是有一处,臣有些不解。”
“哪一处?”
朱允炆询问道。
解缙看着姚广孝,目光中有些疑惑,那国书自己也看了,没发现问题所在。
这个老和尚,竟能发现其问题?
姚广孝淡然地说道:“国书中对三佛齐的描述是‘物产富饶,通达四方’,臣在想,其富饶物产,是否可为我大明所用。”
朱允炆目光中闪过一道精芒,道:“你是说通商通贡?”
姚广孝点头道:“臣也只是一时之想。”
茹瑺连忙道:“皇上,通商通贡之事,尤需谨慎。洪武十三年,三佛齐乃生间谍案,轰动南洋,太祖方下令严查严禁,以致后来,明令寸板不得下海,禁售南洋之物。”
朱允炆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三佛齐间谍案与通商通贡问题,还需要从头说起。
早在秦汉时期,甚至更为久远,沿海军民已经开始与邻海之地有过往来,当然,这种来往十分有限,次数也不多,跑的路也不远,往往也就在海上飘那么三两天。
直至三国时期,公元230年,孙权派遣了一万官兵抵达“夷洲”,也就是现在的中国台湾省。隋炀帝时期,以“访察异俗”、“慰抚”名义,派了三拨人去“流求”公费旅游,好吃好喝好玩,然后回去了。
唐宋五六百年之间,沿海一代,尤其是福建泉州、漳州等地居民,为躲避时不时出现的战乱、兵祸,不得不从陆地跑到海上,这一跑,就去了澎湖、流求。
但人跑了出去,在其他地方安了家,落了户,并不意味着与华夏发生了商贸关系。
在商贸关系之前,这些地方与华夏王朝军民,也得碰个面,吃顿饭,认识一下,熟悉了之后,才好拉个手,逛个街,买个礼物什么的。
培养了几百年的感情,终于在南宋后期,确定了“异地恋”关系,你在这头,我在那头,这个月我带礼物去你那住几天,下个月你带礼物来我这里玩几天。
通商贸易,是在这个时期初步形成规模的。
元朝时期对于通商贸易问题是相对开明的,不反对异地恋,但也不允许你们到处沾花惹草,四处风流,于是,在广东广州、福建泉州、浙江明州设置了三处市舶司,派驻官吏,专门负责舟楫往来、通商税务。
明太祖朱元璋很早就意识到海外通商是有利可图的,毕竟,也就弄一块地,安排几个官员就能收取商税,何乐而不为?
在大明朝还没建立起来的时候,老朱顶着吴王的头盔,已经在太仓州黄渡镇的施工现场干活了。
市舶司建起来了,老朱大笔一挥,题了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