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一个人的气节,不在于太平时,不在于日常,而在于“时穷”,在于“绝境”。
他的气节,他的抗争,他的被俘,他的牺牲。
他以身殉志,以死赢天下!
他用自己的生命告诉了世人,做人要有骨气,做人要有气节,做人要无畏,要上不愧天穹,下不愧厚土,中不愧为人一世!
朱允炆突然想到了什么,张口道:“呜呼文山,遭宋之季。殉国亡身,舍生取义。气吞寰宇,诚感天地。陵谷变迁,世殊事异……宁正而毙,弗苟而全……孤忠大节,万古攸传。载瞻遗像,清风凛然。”
于文明赞叹道:“好一个‘宁正而毙,弗苟而全’,文忠烈若泉下有知,当含笑矣!”
朱允炆有些尴尬,这哪里是自己的话,不过是剽窃于谦的话而已,不过那是历史上的于谦,可不是此时此刻的小不点于谦。
于彦昭站在门外,也深深敬佩眼前的年轻人,一个能崇敬文天祥的人,绝对不是一个坏人。
“谦儿呢?”
于文明看着于彦昭一个人进来,不由有些不快。
于彦昭无奈地说道:“被内人带出去看交租的去了。”
“交租的有什么好看!”
于文明很是郁闷,眼前神秘的公子即能拿出文天祥的画像,还能随口便说出一段精辟的瞻仰之词,可见是有些水平的,若于谦
能受其指点一二,或许能少走不少弯路。
“何处交租?”
朱允炆起了兴致。
“自然是农税县司,这不是已经七月半,该缴纳夏税的也该缴纳了。”
于文明解释道。
朱允炆了然,大明税赋分夏税、秋税,也就是所谓的两税法,夏税主要征收丝﹑绵﹑丝织品﹑大小麦﹑钱币等﹐秋税主要征收稻﹑粟﹑豆类﹑草等。
虽然朱允炆改行一条鞭法,不再是纳实物税,而是一律以钱钞为主。但是百姓手里没钱,只有实物,这麦子都拉过来了,朝廷也不能说人家没缴税吧?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在农税司设置的时候,朱允炆便明确了一点,各地农税司按市价兑换实物。
这样百姓就有了选择性,可以在商人下乡的时候卖给商人换钱钞,也可以自己挑着担子到城里去卖粮食换钱钞,总而言之,农户不需要留着那么多麦子不舍得卖,担心不够交粮的份。
这种方式赋予了农户更多处置货物的权利,也避免了交税环节官府盘削百姓。
夏税征收的时间是六﹑七﹑八月﹐秋税是十﹑十一﹑十二月,现在正是夏税缴纳时,朱允炆自然不想错过。
一条鞭法有没有成效,还是需要百姓自己说了算。
“我去农税县司看看,若是有缘,自会遇到,若是没有遇到也无妨,他早晚会来见我。”
朱允炆笑着,止住了于文明、于彦昭的脚步。
“于谦不过是一个孩童,当真值得夫君如此来一趟?”
宁妃很是不解,出门之后便迫不及待问道。
一个孩子而已,这世上孩子多了去,也没见朱允炆多看谁一眼,怎么到了这里,还专程去拜访?
实在是看令人费解。
朱允炆看了一眼宁妃,嘴角含笑,道:“再等二十年,你就明白我为何今日来这里。”
“二十年?”
宁妃有些惊讶。
二十年后,自己与朱允炆都四十多岁了。但对于于谦而言,正是风华正茂,恰是少年时。
“这是夫君的预言吗?”
宁妃目光中流转着异样的灵动。
朱允炆不置可否。
现在朝廷中有解缙,姚广孝,未来还会有杨士奇、杨荣、杨溥,再往后二三十年,那就要靠于谦了,五十年后就要看杨廷和了。
只是,自己可以看到那么久远,但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是个未知数……
等于谦长大,应该还不成问题。
这个人,或许是自己未来最倚重的人,只不过,他应该不会被自己的革新浪潮给淹没吧?
钱塘县衙东侧,设置有农税县司。
朱允炆等人在前往县衙的路上,便看到不少百姓挑着担子,吱呀吱呀颇有节奏地走着。
前面是一位老农,年近六十,却颇有力气,据薛夏估计,其挑着的粮食至少有一石三斗,近两百斤。
朱允炆突然想起来后世的名记名句:“你幸福吗?”
看着这老农,一把年纪了还如此卖力辛劳,他们恐怕是不会幸福的。但奇怪的是,朱允炆竟然听到了小调,不知名,透着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