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德?到底还得走多远的路啊!”
“快了……”
停下了回想,我被贝丝又一次的打扰拉回到现实。不知不觉,我们二人已在夜幕下的山林步行快一个小时,难怪她会感到烦躁。
虽说四周的草木有了不少改变,不似我幼时熟知的环境,但我仍清楚记得,在那被野草所缠,树荫所盖的前方就是使我生厌的故乡。
于下弦月的照明中,我清晰地看见了前方,杂乱无章的草木包围着村子唯一的入口,也圈起两只探索未知的羔羊。
身处其中,那种感觉仿佛要使人窒息。大自然的压迫感尽露无遗。可这儿更让我不适的,是那些自以为是,不应存活于这个时代的人……
此时,我还没来得及对贝丝发出警告。她已大胆地越过我身边向前方走去,双眼中全无初次到来的畏缩。她所表现的神色更接近于无奈。
为免交谈的声音被村子中的人发现,我只好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再故意露出一个凶狠的眼神,但对于我的行为,她只是一笑置之,眼中只余下悲哀的感情。
我们二人已相当接近村子的入口。
下一刻,她闭上了眼睛并示意我安静,仿佛无理由地尝试着靠听觉找到什么。数秒过去,她似乎一无所获。脸上带着几分不解的她,一边控制着音量,一边回头向我提问:“为什么村子里一点人的声音都没有?尼德,你们这里平常也这么安静的吗?”
什么?安静?!
我差点就要把内心的想法大声吼出,因为我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这里的人绝无停下噪音的一天!
正常的乡村可能会因入夜而停下大部分活动,默默地在各自家中点起火光,开始家人间的打打闹闹。
可他们!我熟知的他们就如同母蚊子,从未停下寻找对于他们有如血液般重要的吵闹。不论是低沉的喃喃或是高歌的迷信之音,他们绝无一刻能享受宁静的余韵。
亦是此时开始,我才收起一直以来的随意,真正重视起所谓的“恶魔”和“诅咒”。
仿佛是在回应贝丝的提问,一股声音近乎悄无声息地现身。起初只是如同蝉鸣一般,声响甚小却突兀。可渐渐地,响声逐渐平稳增大,多道相似的幽鸣于我们身前的村庄中重合。这些鸣叫仿若丝丝细流汇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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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洗刷着我们二人的理智。尤其是我,曾经熟悉之地因某物改变而唐突浮现的生疏感,使我的畏惧超越过往人生的每份时刻。
那是我认知中不曾存在的声音。似沙哑的人声,更似激动的兽嚎,它们震撼着今夜的月色。空气仿佛被一道道的嘶吼所撕碎,稀薄得叫人难以呼吸。
沙、沙、沙。这般一声声的嚎叫似在共鸣,又似在发泄着什么我无法理解的情绪。这些奇异的声音是如此越过我的对世界、生物的认知,又是多么容易引起人类不计后果的好奇。
贝丝并无留意到我的惊讶,但与我同样的恐惧已经无法隐藏。或许她亦与我一般,开始逐渐意识到今夜、此处经已发生的不同寻常。她微微颤抖的眉头,仿佛在向我展示意识深处那埋藏的,自己也未必能察觉的恐惧。
“注意点,跟紧”
在看不起的下属前,我仍旧怀抱无谓的自尊心。男人的责任心默默呼唤着我的勇气,携带所剩无几的冷静与浮现于体外的颤抖,我踏出了脚步,沿着记忆中的林中小路,特意从侧面绕到村子的门前。
即便来到门旁,我仍是无法观察声音的来源竟为何物。只因姆罗村,我曾经的“家”可称得上是原始的代名词。这里如同部落时期的人类,用密不透风的巨木墙壁紧紧包围着住所,就像是在封印着自己的存在,顺道把他们本就不好用的脑子也封上了。
我仍在犹豫,这大概是我当时脑海中为数不多恐惧以外的思绪。
发出声音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奇怪的村中又发生了何事?而我一会到底又将看见什么超越我想象的事物?又或者这一切只是我的多疑,实质上不过是我的老乡又学会了新的鬼哭狼嚎?
我毫无头绪!一无所知!但我必须搞清楚。
我情绪的转变仿佛感染了一直紧跟我身后的贝丝。她紧紧地握了一下拳头,竟以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越过我身边,在我确认安全前就不要命般往门口处探头。
已经来不及了,我反应再快也没法停止她的行为。
接下来,她失控般跪坐于脏劣的泥地,甚至下意识地把身体往我这边靠近,仿佛目睹了什么惊为天人的事物。她双手盖着嘴巴的模样就像在拍电影般夸张,娇小的躯体紧靠于木墙之上,止不住地颤抖,双眼充满着不可名状的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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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们正在共度不知名的恐怖之夜,可她现在的模样竟让我意外萌生了亲切感,甚至短暂忘记了如今的诡异。
前阵子披萨店的员工哈萨维半夜被打劫后,那惊恐的样子和如今的贝丝压根没差。只不过这小伙子比较夸张,当时嘴里还嚷嚷着:“噢!噢!神圣的狗粑粑!”
我仍不知她所见的为何等恐怖之物。可这不妨碍我用右手扶上她的肩膀,给出了一份无补于事的安慰。
随后,我小心翼翼地探头,从村门口的角落往里看去。
有关我偷窥村内的时间,我有着清晰记忆,不过两秒而已。随后,我便如贝丝般把头缩了回来。虽算不上被吓至失去理智,可也是冒出了一身冷汗,就连呼吸亦开始出现混乱,即便是我有意控制,大概也无法欺骗身体和脑海中的激动不安。
“难怪……这的确是恶魔才能做出的事情。”
我的声音冷漠得似是在诉说着他人的故事,身旁的贝丝在那一刻也许发现到了,我的表情没有常人应有的惊吓。更多是一张已经接受事实的脸庞。
我渐渐回归了平静,思考着那足以改变我人生的两秒。方才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爬动的肥大身影。姑且先称它们为虫类。
因其与我印象中的虫子存在着巨大差异,所以我本不应称其为“虫”。可那与幼虫相似,却又有所改变的分节结构又有如此强大的既视感。它们貌似是头部方向的前顶处长有两根下垂的附肢形条状物,有若虫类的触角,只是形貌更为奇特。
这些果实形状的触角以螺旋状向下扭曲,乍一看就像是我曾在野外见过的金銀茄。飘荡在微风中的触角,在材质上有着薄布般的轻盈感,使其为我带来似虫非虫的感觉。除此之外,尖刺般的弯曲毛发松垮地包裹着它们环节形的身体。由于观察时间太短,我无法目测每只身上毛发的数量和具体进行描述。
我只能说那些毛发在零散的月光下拥有了生命,伴随着透过云朵的光芒明暗,它们浑身反射着幽暗的银光。而这些银色的光亦非一成不变,有若呼吸一般,在光芒明亮时毛发会轻轻上挑,使发丝上的银色更艳;而光芒暗淡时,毛发会收回,银光亦会变得黯然失色。
因此生物似虫非虫的诡异外貌,当时的我决定先称之为异虫,却没想到这称呼会一直保持,直到今日被我所记录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