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的药方呢,我看看呢。”
闻玉给她看:“前天后半夜摔的,到早上才被张先生发现,耽误了时间。”
“没有办法了!”
袁夫人在后面哭了起来。
袁为民似乎有感应,慢慢睁开了眼睛,认出了叶文初,反握住她的手,但他手上没力气,嘴里也只能发出嗡嗡的声。
“先生!”叶文初更咽道,“你要交代我什么?”
袁为民看了看她又去看沈翼,在叶文初的手心,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
他写道:一切为大业,先帝会懂!
写完,用眼神看着叶文初和沈翼,沈翼上前来,也握住了袁为民的手,冲着他颔首道:“好!”
袁为民冲着沈翼笑了,松了口气。
这一口气就是他吊着一天一夜的一口气,叶文初迅速道:“您放心,我和王爷会尽量照顾您一家。”
袁为民看着她,眼角蓄着的泪落下来,想说谢谢。
从去年五月到今天,一年的时间,他后半生的轨迹都被这个小丫头改写了。
不悔相识,若有来生再做师徒!
袁为民合了眼。
“老爷!”袁夫人哭着扑上来,走了两步就栽倒了,袁大爷将她抱住,一屋子的大人孩子都哭了起来。
叶文初由八角扶着坐去了一侧,袁家的人围在床前送他。
“小姐。”八角抱着叶文初,顺着她的后背,叶文初至此都没有回神。袁为民明明好好的,明明说他还要再做二十年首辅。
还说当年先帝就是让他做首辅的,他兜兜转转终于如愿,将来去了也有脸去见先帝。
可是,他去的太早了。
他才六十出头,正是为官为宰最好的年纪。
……
首辅逝世,圣上让全城报丧。
袁府门内门外都搭了吊唁的棚子,许多人都来烧香磕头送他一程。
袁府的人各个都很忙,叶文初半抱着袁夫人,坐在正厅里,接待每一位来客。
舒世文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人也像被抽了精气神,空落落的。
圣上带着太子上门吊唁。
大家都迎去了门口,圣上安慰了袁夫人和袁大爷袁集呈,说办完丧事后,让袁集呈去找瑾王换个好点的差事。
“知道了,臣来安排。”沈翼道。
“你随朕来,朕有话和你说。”圣上带着沈翼走了几步去后院说话,太子坐在正厅里,看着挽联发呆,前两天袁为民还给他上课了。
走得太快了。他以为他摔了一跤,休息两天就行了,没想到居然去了。
人的命太脆弱了。
圣上带着太子回去,大家都累了,厨房上了面条,临时来帮忙的郭氏劝着袁夫人吃一点。
“舒大人,您坐一上午了,吃一口。”叶文初劝舒世文,“先生的遗志还要靠您来完成。”
舒世文埋头将一碗面三五口吞了,然后拉着叶文初:“你随我来。”
“怎么了?”叶文初和他去隔壁,舒世文问她,“你验尸了吗?”
叶文初愣了一下,不是很懂:“我号脉了,没什么异常,我师兄也说没有。”她知道舒世文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就将门关好,低声道,“您这话怎么说?”
袁为民的脉搏确实没有异常,否则她和闻玉不可能都没有察觉。
“说摔跤,我不信!”舒世文道,“他身体健朗,子时还见了一位朋友,朋友走了他吃了夜宵,让伺候的人都去休息。”
“紧接着就摔跤了,摔了就摔了,为什么一摔就死?”
叶文初惊愕不已,她一直从医学角度来考虑,完全没有去想疑点之类:“您说他见了朋友?这事没有人告诉我。”
“他摔跤的早上我就来了,袁集呈说的。”
叶文初去正厅,将袁集呈和沈翼都喊来,沈翼道:“怎么?”
叶文初和他解释,沈翼也很惊讶。
“昏头了,我忘记把这事告诉文初了。”袁集呈道,“初二那天,他下衙回来就说今晚约了一位朋友见面。”
“他让张先生都回房休息去了。”袁集呈道,“子时正他朋友确实来了,两人聊了一个半时辰。他朋友走了以后,他还吃了一碗面,其后就在房里看文书,等时间到了去上朝。”
“可到了时间,张先生来喊他,推门后才看到他躺在软榻边上。”
叶文初凝眉。
“是什么朋友,为什么约半夜来访?”
袁集呈摇头,说他不知道:“我问了小厮说不知道,那人进来的时候低着头的,走得很快,加上我爹吩咐了,不要多看,所以小厮也没有多看。”
叶文初去了外院书房,袁府里来来往往的人,她站在书房里,听袁为民的幕僚张先生说话。
她和张先生也是熟人。
“我先是敲门,因为到出门的时间了。”张先生和叶文初道,“可没有人应,我就推门进来了。”
他给大家个比划当时袁为民的姿势。
“就在这里,头朝着南面侧躺着。”
人躺的姿势和位置,和软榻正好相反的。
“房间里东西都是好好的,没有人来过。”张先生道,“我就喊人来了,大爷让人去请闻大夫。”
闻玉停在门外,补充道:“我到的时候,预估他已经昏迷至少一个半时辰,当时是卯时正。”
张先生是寅时六刻进门的,两刻钟后闻玉到的袁府。
“那就是吃过面条后就摔跤了。”袁集呈把煮面的小厮喊来,小厮很准确地记得时间,“那个客人是子时正到的,子时四刻离开的,小人去给老爷煮完面条,应该是子时七刻的样子。”
“那后面小人就不知道了,老爷让小人回房去休息。”
大家一起算了时间,叶文初道:“面条吃完了吗?”
“吃完了。老爷出事后小人来收的碗筷。”小厮道。
“如果吃面条用了一刻钟,那也就是放了筷子一刻钟后,丑时一刻左右晕倒的。”
如果站在软榻边上,地面很平整,她觉得奇怪:“为什么说摔跤,而不是晕倒?”
“是因为我进来的时候,圆凳倒着。”张先生给她比划,“我一开始觉得,是不是老爷坐在圆凳上摔倒了。”
“也有可能,被圆凳绊脚了。”袁集呈道。
叶文初没说话,她走到书桌边上,看着袁为民看的文书,抽开了抽屉,拨看着里面的信。
“文初,你是觉得来的人有可疑吗?”袁集呈道,“你觉得他推倒了我父亲?”
“现在不好说。先找找这个人的线索,不管和此人有没有关系。”叶文初从一堆信里,抽出了一封信,这个信很特别,原因在于,信封是空白的,但信的一脚,压着一个圆形红印。
她拆开了信,里面的字是陌生的字体,主要是恭贺袁为民高升,回忆了他和袁为民患难的交情,叙事熟悉又客套。
“这信是哪里来的?”叶文初问张先生和袁集呈。
两人都没有见过。
“还约了吃饭,”叶文初问张先生,“你一点不知道吗?”
张先生说他不知道。
“阁老也不是所有事都让我跟着,有时候我要处理事务,阁老都会单独出去,去您那边他也多数是自己去。”
叶文初将信递给沈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