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高楼当此夜,风在空中不停地刮着,细雨从天空中倾泻而下。
明月倾泻银光一片。
高高的林梢头,庭院里蜿蜒的小路渐渐通向幽僻处,云浅的住处就在庭院的中央,秦岭虽然是敲门进来的,不过因为门上有法阵,所以就算漆木红门距离云浅住的楼阁有一定的距离,她在屋里也能听得见。
院子里一片漆黑,云浅撑着伞在前面带路,秦岭则跟在她的身后,云浅态度有些冷漠,关于这一点秦岭不奇怪,毕竟她在之前就已经了解一些云浅的性格。
云浅连面对徐长安的时候都没什么表情,更不要说与只有几面之缘的自己了。
“……”
被水染湿的地上松软,所以秦岭每一步都陷入些许,在这不好走的路上留下了绣花印。
周围静得没有其他声响,只有雨水落在伞面发出的声音。
秦岭看着前方撑着伞的姑娘,心想徐长安给云浅准备的住处果然很奇怪,不说别的,单单是从大门穿过庭院时的这个月亮门……就泛着一股莫名的阴森。
整个院子就好像是一张深渊巨口,随时会将踏足这里的人吃下,所以秦岭觉得一般姑娘家都会不适应阴森的环境。
秦岭的修为很高,所以她觉得自己不害怕,却没有发现,她在踏入庭院的那一刻,身子就不自然的发抖,双手捏紧了衣角。
——
风摇微雨落于伞面,发出清脆的声响,雨水连绵不绝,如往日那般,无根水自云端、云端之上而来,落在云浅所处的地界。
檐脚蹲着吞脊兽,雨水自吞脊兽边角流下,集成了一小节瀑布。
云浅走在小路上,伞面下沉,遮住了她幽邃的眸子。
徐长安在的时候,这里是家。
徐长安不在的时候,这里是什么地方?
云浅不清楚,但因为要在这里等待徐长安,所以这个院子对她而言也还算重要。
秦岭很幸运。
因为面纱上有着徐长安的气息,所以云姑娘的心情不错。
——
秦岭发现云浅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疑惑的看过去。
只见黑暗中,云浅转过身,伞面抬起了一些,露出了半张白皙的面纱。
秦岭忽的感觉,云浅融入了这一方世界,眨眨眼,又看到姑娘就在那里站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云姑娘……”秦岭一句话说出口,自己就懵了。
她应当唤云浅一声师侄、或者云丫头,而不是开口就是一句姑娘。
秦岭看着前面的那个成熟的、从外貌上看不比她小几岁的女人,觉得可能是云浅太好看了,一时间扰乱了她的心神。
又觉得,应该是祝平娘的信上称呼云浅为“云姑娘”,所以她下意识就跟着这么叫了。
算了。
叫都叫了……
秦岭算是半个暮雨峰的姑娘,加上祝平娘私下里对于辈分也不太看重,所以她便问道:“云姑娘,你怎么了。”
云浅问道:“火石本是要传送过来的?”
“嗯……”秦岭点头。
她平日里一直在工作,保持严肃的面孔,加上主动避嫌,所以不太清楚要怎么和姑娘家相处,更不清楚遇到云浅这种性格的人要怎么做。
因为她一会儿还有事情想要问云浅,考虑到云浅和祝平娘关系可能不错,所以她要保持一个好的态度。
秦岭想了想,心道还是从徐长安那儿入手会好一些。
在云浅这样的姑娘面前称她夫君为“小子”很不礼貌。
嗯。
沉吟片刻,秦岭说道:“我有更好的火石,顺手就拿过来给你用了。”
“更好的?”云浅眼睛眯起了一些。
“是执事殿里用的那种火石,你相公在暮雨峰住处放的应该就是这种,比一般外门弟子用的要更好。”
云浅站在屋檐下,瞧着屋檐上张大了嘴冲着秦岭的吞脊兽,歪了歪头。
徐长安正在用的?
“我知道了。”云浅提起裙角,跨过门槛推门进屋。
秦岭眨了眨眼,跟着云浅走进了房间。
——
屋里灯火通明,走进来的一瞬间,秦岭便觉得自己放松了许多,她不墨迹,立刻取出来几颗晶莹、散发着火红色光芒的荧石。
“这是上品的火石,放在家里可以保持温度、聚集灵气,拿起来的时候也能祛湿气。当然,你记得……”
秦岭详细的和云浅说了火石的激活方式和使用方法,随后看着云浅被雨水打湿的裙角,说道:“用来取暖正合适,你可以用用看。”
云浅应声,按秦岭所说的拿起一块火石,顿时一股暖意顺着火石传到她身上,很快的,她身上便起了一道道白色雾气。
裙角沾染的雨水迅速被烘干。
“很好用。”云浅按照徐长安吩咐的将一众红色的石头放在墙壁的灯台、卧室、浴室里。
期间,秦岭看着云浅的动作,心想这个姑娘只是看起来少言寡语,实际上还是很好沟通的。
不过……这个姑娘为什么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要戴面纱?
思来想去,秦岭认为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在防备她,不愿意被她看见面容。
秦岭:“……”
不会是徐长安让云浅小心自己的吧。
秦岭眨眨眼,觉得徐长安做的没错,谁让她喜欢的祝平娘是个女人呢,就应当被提防。
在云浅放火石的时候,秦岭的思绪杂乱。
她很想吐槽徐长安的审美,哪有让妻子穿大红搭配大绿的碎花裙子的?也就是云浅身材高挑、样貌冷艳……若是换了其他人,这样穿起码颜值得下跌两个档次。
“……”
空气的温度逐渐升高,云浅没有佩戴什么昂贵的首饰,只是髻上簪着一支徐长安送的珠花簪,上面垂着流苏,走路时候流苏就摇摇曳曳的,简单,但是很好看。
秦岭看着云浅走出来,整个人一愣,随后视线从云浅的身上移开,放在墙上的一侧。
怎么说呢……
就算心里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可还是那句话,看见好看的姑娘,谁不想多看两眼。
云浅瞧着木头一样站在房间里的秦岭,微微蹙眉。
若是白天,她不介意和这个夫君的前辈说几句话,但现在是晚上。
秦岭的视线从云浅身上移开后就落在了墙上的墨字上。
就如同徐长安看她写的字发呆一样,她看着墙上也是一愣。